赤阳长老的召见，以及那个内门选拔试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整个外门掀起了滔天巨浪。
消息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了器殿，乃至整个外门。
一个练气四层的五行杂灵根。
一个刚刚摆脱杂役身份不过数月的弟子。
竟然被赤阳长老亲口点名，获得了与那些天之骄子一同争夺内门名额的“资格”！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整个外门都炸开了锅。
羡慕、嫉妒、质疑、嘲讽……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齐齐聚焦在了陆沉这个名字上。
“赤阳长老这是惜才，破格提拔！”
“屁！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在百草鼎上取巧罢了，根基虚浮，难堪大任！”
“等着看好戏吧，一年内突破到炼气六层？他要是能做到，我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一个杂灵根，也妄想与我等争锋？笑话！”
器殿内部，气氛更是变得微妙。
原本态度缓和的韩枫，眼神深处重新燃起了竞争的火焰。
乙字坊的林炎、丙字坊的“水月仙子”……这些早已是练气七层、八层的顶尖学徒，也纷纷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了这个突然闯入赛道的“搅局者”。
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陆沉对此心知肚明。
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理会这些纷扰。
巨大的压力，反而点燃了他骨子里最深处的悍勇。
赤阳长老给的，是机遇，更是悬崖。
一年，炼气六层！
对单灵根天才而言，这都是一道需要拼命才能迈过的坎，何况是他这五行杂灵根？
这几乎是一条死路！
可陆沉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认命”二字。
从杂役峰矿洞的尸山血海里爬出，在黑风坳的九死一生中搏命，哪一次不是在绝境中开辟生路？
他偏要在所有人都认定的绝路上，走出一条通天大道！
陆沉立刻调整了计划。
他将长老暗示的“资源倾斜”和自己所有的贡献点、灵石，毫不吝啬地全部换成了丹药。
“凝气丹”当糖豆吃，“拓脉丹”掐着时间服用。
他更是花费巨大代价，长期租用了一间灵气最浓郁的丙字地火室，彻底进入了疯狂的闭关状态。
《五行混元功》的修炼，每一刻都是煎熬。
五行灵气在经脉中并行，宛如五条互不相容的蛟龙在体内冲撞，对神识的消耗是寻常功法的数倍。
拓脉丹的药力发作时，经脉寸寸撕裂的剧痛，让他浑身痉挛，汗如雨下，好几次都险些痛得昏死过去。
若非胸口玉佩总在关键时刻散发出丝丝清凉，护住心脉，他恐怕早已走火入魔。
他将炼器，当成了另一种修行。
在地火室中，他不再追求炼制成品，而是进行着枯燥到极点的微操训练。
他练习将一缕灵力，凝聚成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丝，在地火中穿梭，模拟最精微的符文刻画。
他练习同时熔炼两种、甚至三种属性相克的材料，在它们即将爆炸的临界点，寻找那一丝微妙的平衡。
在这种极限压榨下，他的神识变得坚韧如钢，对灵力的掌控力，更是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时间，就在这日复一日的苦修中流逝。
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日，陆沉刚刚结束修炼，正准备前往地火室，却被三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那人身材高大，下巴微抬，神情倨傲，一身练气八层的气息毫不掩饰。
正是乙字坊的顶尖学徒之一，雷豹。
“陆师弟，最近风头很劲啊。”
雷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陆沉，那份轻蔑，几乎要从他下巴的弧度里溢出来。
“听说赤阳长老很看好你？就凭你这练气四层？”
“莫不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把长老给哄骗了？”
陆沉眼皮都未抬一下，心知麻烦上门。
这雷豹是器殿有名的刺头，性情暴躁，仗着修为高，背后有人，时常欺压同门。
显然，自己那个“资格”，刺痛了他。
“雷师兄言重，师弟侥幸而已。”
陆沉不想浪费时间，拱了拱手，便要绕开。
“站住！”
雷豹一步横移，壮硕的身躯如一堵墙，挡在陆沉面前，脸上浮现出狰狞的冷笑。
“努力？我看是投机取巧吧！百草鼎算什么本事！”
他声音陡然拔高，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敢不敢跟我比一场！就比最基础的‘千锻钢’精炼！”
“看谁在一个时辰内，提炼出的钢胚纯度更高！”
“输的人，交出这个月全部的贡献点！你，敢吗？！”
周围瞬间围拢了一圈弟子，议论声四起。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试。
雷豹练气八层，灵力浑厚如江河，控火能力远非练气四层的陆沉可比。
这根本不是比试，是单方面的羞辱！
陆沉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避无可避，那便不避。
退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欺压。
正好，他也想看看，这段时间的苦修，究竟让自己的根基，扎实到了何种地步！
“既然雷师兄有意指点，”陆沉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师弟奉陪。”
他眼底，寒芒一闪。
“好！有种！”雷豹狞笑一声，仿佛已经看到陆沉惨败后颜面尽失的模样，“就去那边的公共锻打台！”
两人来到锻打台前，各自选取了一块分量完全相同的千锻钢原矿。
一名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点燃了计时香。
比试，开始！
“喝！”
雷豹一声暴喝，体内火系灵力毫无保留地喷涌而出，地火瞬间化作狂暴的火龙，将整块原矿吞噬！
他手法大开大合，铁锤挥舞间虎虎生风，显然是想用最蛮横、最碾压的方式，彻底击溃陆沉的信心！
另一边，陆沉却不慌不忙。
他引动的地火，没有丝毫爆裂之声，反而如温顺的流水，稳定而均匀地包裹住原矿。
他甚至没有立刻开始锻打。
而是闭上双眼，神识如无形的触手，一点点渗入原矿内部，清晰地“看”到了每一处杂质的分布和矿石的纹理结构。
下一刻，他睁开眼，动了。
他的锻打，没有雷豹那般石破天惊的声势。
铁锤落下，时快时慢，时轻时重，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叮…当…叮叮…”
那声音清脆悦耳，每一次锤落，都精准地敲击在钢胚的“节点”上，一股融合了土金二行灵力的柔劲渗透进去，仿佛在为钢胚做着最深层的按摩。
更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他操控的火焰，时而如灵蛇般在钢胚表面游走，时而又化作无数细小的火苗，钻入其内部。
那些顽固的杂质，竟被这股力量温和地“引导”着，自行从钢胚中分离、析出！
反观雷豹那边，钢胚早已被烧得通红，杂质在狂暴的火焰和重锤下被强行逼出，发出阵阵刺鼻的焦臭。
但钢胚本身也因此灵性受损，散发出的灵光显得格外浮躁。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雷豹的额头开始冒汗，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加大火力，钢胚的纯度都卡在了一个瓶颈，再难寸进。
而陆沉那边的钢胚，进度虽慢，色泽却越来越纯净，金属光泽沉稳内敛，宛如一块美玉。
终于，计时香燃尽！
执事弟子上前，拿出专门的测灵盘，依次贴上两块钢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雷豹，千锻钢胚，纯度：七成八！”
这个成绩相当不错，引来一阵低低的惊叹。雷豹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走向陆沉的钢胚，将测灵盘贴了上去。
嗡——！
测灵盘上，代表纯度的光华猛地向上窜升，瞬间冲破了七成八的刻度，最终稳稳地停在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数字上！
执事弟子深吸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发颤。
“陆沉，千锻钢胚，纯度：八成二！”
全场死寂。
一秒。
两秒。
轰！
哗然之声，如山洪暴发！
“八成二！我没听错吧！”
“一个练气四层，精炼纯度超过了练气八层的雷师兄？！”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合常理！”
雷豹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死灰。
他死死盯着陆沉那块灵光湛然、宛如艺术品的钢胚，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输了。
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一个他根本看不起的“废物”，用最基础的方式，正面击败。
输得体无完肤！
“承让了，雷师兄。”
陆沉平静地收起钢胚，伸出了手。
雷豹的脸色青白交加，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咬碎了钢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甘地划了三百贡献点给陆沉。
“我们走！”
他狠狠剜了陆沉一眼，带着跟班，在一片议论声中，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
这一战，虽小，却如同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所有人对陆沉的轻视！
再无人敢因修为，而小觑这个五行杂灵根的师弟。
所有人都意识到，他的根基之扎实，控火技巧之精妙，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程度！
陆沉看着雷豹消失的背影，心中却无半点喜悦。
三百贡献点，不过是杯水车薪。
雷豹，更只是漫长道路上的一块小石子。
真正的挑战，是那遥不可及的炼气六层，和一年之后，尸山血海般的内门选拔。
他收起身份令牌，转身，再次走向那间属于他的地火室。
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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