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枢之眼的注视如同温润的星河，将叶辰的意识轻轻托住。三枚棱晶悬在虚空，投射的画面在他识海中反复流转——星轨里的微光、寂灭中的残影、道基上的裂痕，三个问题像三柄浸了星力的重锤，每一次敲击，都震得他修行路上的根基嗡嗡作响，连早已凝固的记忆碎片都开始松动。
“生为何物……”
叶辰染血的双唇轻颤，目光却越过棱晶，落在星海投影深处一颗正在孕育的星辰上。淡紫色的星云缓缓收缩，氢核在引力中碰撞，第一缕星光刺破混沌时，他忽然想起玄玑子消散前，将星枢禁印打入他识海的那个瞬间——老修士的手枯瘦如柴，眼神却亮得像新生的星核。“星辰之生，是物质汇聚的偶然。”他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但星枢道统之生，是意志传承的必然。纵使形神俱灭，只要有人接过传承的火种，道统便永不熄灭，这才是真正的永生。”
话音落下，银芒棱晶突然轻轻震颤，投射出的悟道画面骤然变了模样——原本盘坐在古棺前的叶辰身影渐渐淡去，化作无数细碎的星纹融入虚空，而那些星纹流转间，一颗小小的星辰正从混沌中升起，表面赫然刻着星枢殿的传承印记。
“灭为何意……”
第二问响起时，金芒棱晶的画面切换到超新星爆发的瞬间——极致的光亮撕裂宇宙，随后是归于死寂的黑暗。叶辰盯着那片黑暗，指尖不自觉地泛起永夜道韵的微凉，他想起此前被寂灭气息缠上神魂时的窒息感，想起归墟之刃斩碎魔龙时，两种力量湮灭的微光。“星辰之灭，是物质消散的终点。”他抬手，左手星辉如暖玉，右手寂灭似寒铁，两缕力量在掌心缠绕却不冲突，“但道心之灭，从不是终点。寂灭的终末里，藏着新生的契机——就像寒冬过后必有春生，唯有看透‘灭’的真意，才能在绝境中寻得‘生’的可能。”
金芒棱晶猛地裂开一道细纹，投射的战斗场景开始倒放：寂灭魔龙溃散的黑色能量，竟没有消散在虚空中，反而被星辉牵引着，重新凝聚成一颗淡金色的星核，表面还残留着魔龙的鳞纹，却已染上星枢的道韵。
“平衡为何重……”
第三问落下的刹那，叶辰的道基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踉跄着单膝跪地，鲜血从嘴角滴落，在星海投影的“银河”上漾开圈圈涟漪。低头时，他看见棱晶里的自己——道袍破碎，发丝凌乱，可那双眼睛里的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亮。“平衡从不是勉强的取舍。”他咬着牙，伸手按向胸口跳动的道心，那里虽有裂痕，却依旧滚烫，“是认清本心后的坦然。我愿承接星枢先烈的遗志，便甘受道基破碎之痛；我欲斩灭寂灭本源，便敢接纳永夜道韵的反噬。生灭同源，取舍随心，这才是平衡的真谛。”
最后一个字落地，三枚棱晶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银、金、黑三色光流如同决堤的江河，顺着虚空涌向中央的星枢之眼。液态星光疯狂涌动，将叶辰整个人彻底吞没，他没有感受到丝毫压迫，反而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道基的剧痛在星光中渐渐缓解，连识海里的疲惫都被轻轻抚平。
“善。”
古老的意念再次响起，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凝重，像承载了万古的秘密。
“汝已看透道源真谛，当见宇宙的真实。”
星海投影骤然扭曲，化作一片没有光暗、没有时空的混沌。最原始的“存在”与“虚无”在其中纠缠，像两条永远无法分开的蛇。突然，一道细微的裂痕在混沌深处蔓延——那不是空间的裂缝，而是概念层面的缺口，缺口里渗出的不是能量，而是一种超越理解的“空”，让叶辰的神魂都开始发凉。
“太虚寂灭，从不是外来的敌人。”
星枢之眼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悲凉，画面里浮现出星枢殿初代殿主们的身影。他们站在那道裂痕前，有的手持星辰剑试图封印，有的却伸手去触碰缺口里的“空”——那些触碰的人，身体瞬间被混沌吞噬，化作一缕缕漆黑的气息，正是叶辰曾遇到的寂灭本源。“当年吾辈推演星辰大道至巅峰，发现若想让此方宇宙超脱轮回，必须撕裂‘存在’与‘虚无’的界限。”初代殿主的声音透过画面传来，满是悔恨，“可我们没想到，这道裂痕里，藏着大道失衡的代价，而寂灭，就是从这道伤口中溢出的‘真相’。”
画面流转，裂痕的深处渐渐浮现出无数扭曲的瞳孔——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却能让人感受到穿透灵魂的注视，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裂痕，盯着此方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吾辈铸下大错，却不得不继续走下去。”星枢之眼的光芒暗了几分，“因为宇宙之外的那些‘注视’，比寂灭更可怕，它们在等待宇宙失衡的那一刻，将这里彻底吞噬。”
“后来者，今日传汝‘星枢归一诀’。”
星枢之眼突然剧烈震颤，液态星光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猛地钻进叶辰眉心。三枚棱晶齐齐碎裂，化作无数信息碎片涌入他的识海——不仅有能平衡生灭的无上功法，还有星枢殿历代殿主对抗寂灭的经验、古阵的修复之法、甚至是宇宙之外的模糊记载。海量的信息冲击着他的神魂，叶辰却没有丝毫痛苦，反而像干涸的土地遇到甘霖，每一个毛孔都在贪婪地吸收着传承。
可就在这时，外界的崩塌声突然穿透空间屏障，震得星海投影都泛起涟漪。叶辰猛地回神，透过星枢之眼的光膜，他看见暗红星核已冲破最后一道封印，漆黑的寂灭之力如潮水般涌过裂隙，九根残破的石柱正一根根断裂，星骸古阵的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那些嵌在岩壁中的先烈遗骸，正随着岩石的崩解缓缓坠落。
叶辰睁开眼的瞬间，眸中左银右黑的光晕突然旋转交融，最终化作一片混沌的灰色——那是生灭平衡的道韵，是“归一诀”初成的征兆。他缓缓抬手，虚空中正在崩塌的星辰碎片突然悬停，连涌来的寂灭气流都放慢了速度。
“原来，这才是平衡的真意。”
他看向裂隙深处席卷而来的寂灭洪流，指尖凝聚出一枚灰蒙蒙的符文——符文里，星辉与寂灭相互缠绕，却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定，正是“星枢归一诀”的第一式。
（第一百六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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