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陆家别院临时布置出的“验药间”，白砚舟立刻投入到对从赵清泉茶室带回的证物的分析中。
裴昭雪、裴昭明、苏九和陆雪芽皆在一旁凝神观看。
桌案上摆放着几个琉璃器皿，里面分别盛放着采集到的茶烟凝结物、香炉中的混合香灰、以及那些挑拣出来的浅褐色颗粒和深蓝色晶体碎片。
白砚舟先是取出一套小巧的玉杵玉臼，将部分香灰与褐色颗粒仔细研磨得更加均匀。
然后，他取出几种不同的药液和试纸。
“曼陀罗花粉，其性辛、温，有大毒。主要致幻成分为东莨菪碱、阿托品等。”
白砚舟一边操作，一边向众人解释，语气专业而沉着，“寻常银针试毒，对这类植物碱毒物效果不显，需用特殊方法。”
他取出一张用特制药水浸泡过的桑皮纸，将少许研磨好的粉末置于纸上，然后滴上一滴透明试剂。
片刻之后，接触粉末的区域，桑皮纸渐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红色。
“果然。”白砚舟沉声道，“反应剧烈，确认含有高纯度的曼陀罗花粉成分。而且，从这颜色深度和反应速度看，其提炼纯度相当高，绝非寻常市售之物。”
接着，他又取来那些深蓝色晶体碎片。
他没有直接用药水测试，而是取了一小块，置于一个小小的铜碟中，下方用极小的酒精灯火焰缓缓灼烧。
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蓝色晶体在受热后，并未立刻燃烧或变色，而是开始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与案发现场类似的异香，同时，晶体周围开始弥漫出淡青色的、凝而不散的细微烟气，与“茶烟”一般无二！
“冰魄石……”
白砚舟肯定地说，“此物特性与古籍记载吻合，极难燃烧，但受热后会持续释放这种特殊烟气，并能作为催化剂，极大增强某些药物的挥发性与毒性。产于西域雪山深处，采集不易，在中原极为罕见。”
然后，他将一点点曼陀罗花粉与极微量的冰魄石粉末混合，再次置于铜碟中灼烧。
这一次，产生的异香更加浓烈，那淡青色烟气也似乎更加活跃。
白砚舟取来一只准备好的小白鼠，将其笼子靠近烟气区域。
不过片刻功夫，那原本躁动的小白鼠动作逐渐迟缓，继而开始在原地打转，胡须颤动，呈现出一种异常的兴奋状态，但眼神却逐渐涣散。
又过了一会儿，它便瘫软下去，呼吸微弱，若非白砚舟及时将其移开并施以解毒药剂，恐怕很快就会死亡。
而在其“弥留”之际，肢体放松，竟有几分“安详”之态。
实验虽简单，却足以说明问题。
“现在可以基本确定，”白砚舟洗净双手，神色严峻地看着众人，“致死的手段，就是这种由高纯度曼陀罗花粉与西域冰魄石精心配制而成的特殊‘幻香’。凶手通过在密闭空间内点燃此香，让受害者在不自觉中吸入。曼陀罗引发强烈幻觉和欣快感，冰魄石则增强其效果并产生‘茶烟’，同时，两者的协同作用最终导致呼吸抑制和心脉骤停，造成‘微笑死亡’的假象。”
苏九补充道：“而且，凶手对剂量和燃烧过程的控制必须极其精准。剂量过低，可能只是致幻，无法致命；剂量过高，可能导致剧烈反应，破坏现场的‘安详’假象。他必须确保在目标独处、且精神放松（如品茶时）的情况下，让香气达到峰值。”
裴昭明皱眉：“如此看来，凶手不仅手段诡异，心思亦极为缜密。他选择的目标，都是与贡茶案或茶市纷争有关联的茶商，制造‘茶仙索命’的恐慌，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杀人那么简单。”
裴昭雪点头：“混淆视听，掩盖真实目的。贡茶造假案，茶商连环死亡案，看似独立，实则很可能互为表里，指向同一个巨大的阴谋。永昌茶行，垄断联盟，神秘的制茶师‘岩叟’，还有这罕见的曼陀罗花粉和冰魄石……线索越来越多了。”
白砚舟的检验，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点燃了一支火把，清晰地照出了凶手使用的手段。
然而，掌握凶器，距离抓住那只持凶器的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武夷山的迷雾，依旧浓重。但至少，他们知道了该从哪些方向去追寻那隐藏在茶烟之后的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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