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刺骨。
裴昭明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同暗夜中的一缕青烟，沿着空无一人的街巷疾行。
他不敢跟得太近，全靠之前暗哨指示的方向和沿途极其细微的痕迹（如一片被惊动的落叶，墙角一抹几乎看不见的泥印）来判断李崇古的路径。
李崇古的身法快得惊人，而且显然对京城的大街小巷了如指掌，专挑那些最阴暗、最僻静的路线。
裴昭明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知道，一旦跟丢，或者被对方发现，很可能前功尽弃，甚至打草惊蛇，导致对方狗急跳墙。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前方的黑影在一处荒废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这宅院规模不小，但显然已久无人居，门墙倾颓，杂草丛生，在凄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门楣上模糊的匾额依稀可辨“周府”二字！
这里竟然是三年前被焚毁的工部尚书周惟谦的府邸旧址！
裴昭明心中巨震，立刻闪身躲在一堵断墙之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观察。
只见李崇古在废宅门前并未停留，而是绕到宅院侧面一段坍塌的围墙处，身形一晃，便钻了进去。
他来这里做什么？周府已被烧毁，还有什么值得他深夜冒险前来？
裴昭明不敢怠慢，如法炮制，也从那段断墙处悄然潜入。
府内更是破败，焦黑的梁木、残破的瓦砾随处可见，荒草长得比人还高，在夜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如同冤魂的哭泣。
他借着残垣断壁和荒草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着府邸深处摸去。
隐约可以看到，前方后院“曲水”假山的方向，有微弱的光线晃动。
他潜行到假山附近，躲在一块巨大的、被烧得黢黑的湖石后面，缓缓探出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只见在那片荒芜的“曲水”景观残址中央，小潭早已干涸见底，李崇古正站在那里，背对着裴昭明的方向。
他依旧穿着那身夜行衣，但站姿挺拔，如同出鞘的利剑，哪里还有半分瘫痪老人的佝偻之态！
他手中拿着一件东西，正对着干涸的潭底某处，似乎在对照、计算着什么。
而他手中那物件，在凄冷的月光下，反射出黯淡的金属光泽——那似乎是一片……龟甲？
与他们在碧波塘找到的那片，形状似乎可以互补！
他果然还有另一片龟甲！或者说，完整的龟甲密钥，本就该是两片合一！
就在这时，李崇古似乎完成了计算，他缓缓直起身，将那片龟甲小心收起。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裴昭明几乎停止呼吸的动作——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脖颈和四肢，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随即，他竟开始在这片荒芜的废墟中，缓慢而稳定地打起一套拳法！
那拳法动作古拙，劲力内蕴，一举一动都带着强大的力量感和某种独特的韵律，步伐沉稳，下盘极稳！
这绝不是一个瘫痪二十年的人所能做到的！
甚至连普通的老人都绝无可能拥有如此矫健沉稳的身手！
月光下，李崇古的身影如同鬼魅，在那片承载着无数冤屈的废墟上舞动，充满了诡异与强大的力量感。
他脸上的神情，不再是平日的病弱与慈和，而是一种混合着狂热、偏执与冷酷的复杂表情，双目在黑暗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彻底证实了李崇古长达二十年的伪装！
这个发现带来的震撼，远比找到任何物证都要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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