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深攥着方向盘的手指泛白，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单调的弧线，将深秋的冷雨搅成模糊的水痕。导航提示还有最后三公里抵达青川镇时，车载电台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原本播放的路况播报被一片滋滋声吞没，紧接着，一个稚嫩的童声突兀地响起：“姐姐，你的纸飞机掉了……”
电流声戛然而止，电台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错觉。欧阳松了松僵硬的肩膀，自嘲地笑了笑。连日来为了赶项目熬夜，精神怕是过度紧张了。她这次来青川镇，是为了整理外婆留下的老房子。外婆半个月前在睡梦中去世，这座位于镇郊山腰的老宅，便成了她唯一的念想。
青川镇比欧阳记忆中更破败。车子驶进镇子时，雨势渐小，灰蒙蒙的天空下，低矮的砖房错落有致地排列着，街道上行人寥寥，大多是步履蹒跚的老人，见到她的外地牌照汽车，都投来好奇又疏离的目光。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开，周围的房屋越来越稀疏，最后只剩下成片的竹林，沙沙的竹叶声在雨中听来，竟有些阴森。
老宅的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吱呀”的巨响，惊飞了屋檐下的几只麻雀。院子里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墙角爬满了青苔，只有那棵老樟树依旧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欧阳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家具上蒙着厚厚的布，墙角结着蛛网，一切都保持着外婆离开时的模样。
她打开行李箱，拿出带来的清洁工具，打算先打扫出一间能住的房间。正当她擦拭书桌时，窗外突然飘过一个白色的影子，速度极快，像是被风吹动的纸片。欧阳心头一跳，快步走到窗边，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摇曳的竹影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肯定是看错了。”她喃喃自语，转身继续打扫。可刚拿起抹布，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中央的石板路上，躺着一只纸飞机。
那是一只折得并不精致的纸飞机，用的是普通的白色作业纸，边缘有些毛糙，机身上用红色的蜡笔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笑脸。欧阳弯腰捡起纸飞机，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是谁的纸飞机？附近并没有看到有小孩，而且这老宅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她拿着纸飞机回到屋内，随手放在了书桌上，打算等明天问问镇上的人。可接下来的几天，怪事接连发生。
每天清晨，欧阳都会在院子里发现一只新的纸飞机，款式和第一次捡到的一模一样，机身上同样画着红色的笑脸，只是笑脸的表情似乎在慢慢变化，从最初的天真烂漫，渐渐变得有些诡异，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眼神也越来越阴沉。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每当她把纸飞机扔掉或者烧掉，第二天总会有一只新的出现在院子里，仿佛永远也清理不完。而且，她开始频繁地听到那个稚嫩的童声，有时在耳边，有时在窗外，有时在深夜的走廊里，一遍遍地重复着：“姐姐，你的纸飞机掉了……”
欧阳的精神濒临崩溃，她试图联系镇上的人求助，可村民们听到她的描述后，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纷纷摇头摆手，说什么也不肯靠近老宅。有一位好心的老人偷偷告诉她，这老宅以前住着一户姓陈的人家，家里有个小女孩，最喜欢折纸飞机。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女孩突然失踪了，全家人四处寻找无果，不久后就搬离了青川镇。从那以后，就有人说在老宅附近看到过白色的影子，还听到过小孩的哭声。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欧阳的声音有些颤抖。
“好像叫陈念，大家都叫她念念。”老人叹了口气，“姑娘，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吧，那地方邪性得很。”
欧阳回到老宅，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疑惑。难道是那个叫陈念的小女孩的鬼魂在作祟？可她为什么要给自己送纸飞机？那句“姐姐，你的纸飞机掉了”又是什么意思？
她开始在老宅里仔细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在整理外婆的旧物时，她发现了一个尘封的木箱，里面装着外婆的日记。她颤抖着翻开日记，里面记录着外婆在青川镇的生活点滴，直到看到其中一页，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日记里写着：“1998年7月15日，雨。今天看到陈家的念念一个人在竹林里哭，问她怎么了，她说妈妈不要她了。我把她带回家里，给她煮了碗姜汤，她很喜欢折纸飞机，说要把愿望写在纸飞机上，让风带给妈妈。临走时，她送给我一只纸飞机，说等她找到妈妈，就回来找我玩。”
“1998年7月20日，晴。念念失踪了，她的父母疯了一样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我心里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晚上，我在院子里看到一只纸飞机，和念念送给我的那只一模一样，机身上画着红色的笑脸。”
“1998年7月25日，阴。我在竹林深处发现了念念的尸体，她躺在一棵老樟树下，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只纸飞机。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偷偷把她埋在了樟树下，希望她能安息。”
欧阳拿着日记的手不住地颤抖，原来外婆早就知道真相！那个叫陈念的小女孩，竟然死在了老宅的竹林里，而且就埋在那棵老樟树下！
她猛地想起那些纸飞机，机身上的笑脸，或许并不是在表达开心，而是在诉说着绝望和不甘。那个童声，是陈念的鬼魂在寻找自己的纸飞机，也是在寻找杀害她的凶手！
当晚，欧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杂着轻轻的脚步声，一步步向她的房间靠近。她吓得浑身僵硬，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出声。
脚步声停在了门口，紧接着，房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一个白色的影子飘了进来。欧阳能感觉到，那个影子就在床边，一股冰冷的气息笼罩着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姐姐，你的纸飞机掉了……”童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哀怨。
欧阳鼓起勇气，猛地睁开眼睛。
床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梳着两条羊角辫，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很大，却没有一丝神采。她的手里拿着一只纸飞机，机身上的红色笑脸扭曲变形，像是在哭泣。
“你……你是陈念？”欧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把纸飞机递到她面前，重复道：“姐姐，你的纸飞机掉了……”
欧阳看着那只纸飞机，突然发现机身上除了笑脸，还写着一行极小的字，用红色的蜡笔写的，几乎被笑脸覆盖。她仔细辨认，才看清上面写着：“是他，是他推了我……”
“是谁？是谁推了你？”欧阳急切地问道。
小女孩的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眼神变得冰冷而怨毒。她转身飘向门口，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欧阳一眼，用手指了指窗外的竹林，然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欧阳再也无法忍受，她抓起外套，冲出了老宅。雨幕中，她跌跌撞撞地跑进竹林，朝着老樟树的方向跑去。她知道，陈念的尸体埋在那里，或许那里藏着更多的线索。
老樟树的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在雨中显得格外阴森。欧阳借着手机的微光，在树下仔细搜寻，突然发现地面上有一块泥土有些松动，像是被人挖过。她蹲下身，用手刨开泥土，很快就挖到了一块木板，木板下面，是一个小小的土坑。
土坑里并没有尸体，只有一堆白骨，还有一只保存完好的纸飞机，和她每天捡到的一模一样。纸飞机的旁边，放着一枚银色的纽扣，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李”字。
欧阳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镇上的李木匠。
她刚到青川镇时，曾经向李木匠打听过硬币老宅的情况，李木匠当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还劝她不要住在这里。而且，她记得李木匠的衣服上，就有一枚一模一样的银色纽扣。
难道，杀害陈念的凶手就是李木匠？
第二天一早，欧阳拿着纽扣和日记，找到了镇上的派出所。民警听完她的讲述后，立刻展开了调查。通过调取当年的档案和走访村民，真相终于浮出水面。
原来，当年李木匠因为赌博欠了一大笔钱，想要向陈念的父母借钱，却遭到了拒绝。他怀恨在心，那天看到陈念一个人在竹林里折纸飞机，便起了歹念，想要绑架陈念勒索钱财。可陈念拼命反抗，李木匠一时失手，将她推下了山坡，导致她头部撞到石头死亡。为了掩盖罪行，李木匠将陈念的尸体埋在了老樟树下，还伪造了她失踪的假象。
外婆当年发现了陈念的尸体，却因为害怕李木匠的威胁，不敢声张，只能偷偷将她重新掩埋。而陈念的鬼魂，一直徘徊在老宅附近，用折纸飞机的方式寻找着能为她沉冤昭雪的人。
真相大白后，李木匠被依法逮捕，面对铁证，他供认不讳。得知凶手被绳之以法的那天晚上，欧阳再次回到老宅。院子里没有出现新的纸飞机，也没有听到那个稚嫩的童声。
她走到老樟树下，将那只从土坑里挖出来的纸飞机轻轻放在地上，轻声说：“念念，凶手已经被抓到了，你可以安息了。”
一阵微风吹过，纸飞机被风吹起，缓缓飞向天空，像一只自由的小鸟，消失在夜色中。欧阳看着纸飞机消失的方向，眼眶湿润了。她知道，陈念的鬼魂终于得到了解脱，而这只纸飞机，不仅承载着一个小女孩的愿望，也揭开了一段尘封多年的真相。
几天后，欧阳整理完外婆的遗物，打算离开青川镇。临走时，她最后看了一眼老宅，阳光透过竹林洒在院子里，温暖而明亮。她仿佛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在院子里笑着折纸飞机，笑容天真烂漫，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诡异和哀怨。
欧阳发动汽车，驶离了青川镇。后视镜中，老宅渐渐远去，那只纸飞机的影子，却永远留在了她的心里，提醒着她，有些真相或许会被掩盖，但正义终将到来，就像纸飞机终究会飞向天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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