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整,沈未曦站在公司楼下冰冷的夜风里。她穿着唯一一件能撑场面的黑色小礼裙,款式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外面罩着那件旧风衣,抵御着深秋的寒意。脸上化了淡妆,遮掩了疲惫,却也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清冷。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到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司机恭敬的脸:“沈小姐,容总让我来接您。”
不是他自己来。沈未曦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更添了一丝屈辱。她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弥漫着和他身上一样的冷冽雪松气息,让她瞬间绷紧了神经。
君悦酒店宴会厅,灯火辉煌,流光溢彩。政商名流,衣香鬓影,空气中浮动着奢华与权力的味道。沈未曦跟在容景深身后半步的距离,走进这个与她如今身份格格不入的世界。
容景深一出现,立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不断有人上前寒暄,称呼着“容总”,语气恭敬。他只是微微颔首,偶尔回应一两句,态度疏离而矜贵。自始至终,他没有向任何人介绍身边的沈未曦,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随身物品。
那些投向沈未曦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审视。她能听到细微的议论声。
“那是谁?没见过。”
“跟在容总身边的……新女伴?”
“看着有点眼熟……啧,想不起来。”
沈未曦挺直脊背,目光平视前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知道自己像一只误入猛兽领地的羚羊,唯有不露怯懦,才能不至于被瞬间撕碎。
“景深!”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的亲昵。
苏晴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色长裙,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挽住了容景深的胳膊,仿佛那是她的专属权利。她似乎才看到沈未曦,夸张地挑了挑眉:“呀,沈设计师也来了?景深,你怎么把公司员工也带来了?这种场合,她怕是会不习惯吧?”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清。
容景深没有推开苏晴,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掠过沈未曦,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带她来见见世面。”
见见世面。轻飘飘的几个字,将她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贬低成了土包子的开眼。
沈未曦感觉脸颊像被细针扎过,泛起一片细微的刺痛。她垂下眼睫,盯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面映出她孤独而渺小的身影。
“也是,”苏晴轻笑,目光在沈未曦身上扫了一圈,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沈设计师以前……怕是也没机会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多看看也好,毕竟以后在容氏工作,总要适应。”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附和的笑声。
沈未曦紧紧攥住了手包,指甲几乎要嵌进皮革里。她告诉自己,不能动怒,不能失态,否则就真的如他们所愿了。
容景深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任由苏晴挽着,与几位重要人物交谈起来,彻底将沈未曦晾在了一边。她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塑,立在喧嚣之外,承受着四面八方或明或暗的视线。
她看到有人举杯向容景深示意,目光却在她身上暧昧地打转;她听到有人低声询问她的来历,得到的回答是模糊的猜测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钟都像是在接受凌迟。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驱散那份挥之不去的难堪。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只有眼底还残存着一丝不肯熄灭的倔强。
刚走出洗手间,就在走廊拐角遇到了似乎等候在那里的容景深。他倚在墙边,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神情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看来,你确实不太习惯。”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沈未曦停下脚步,隔着一小段距离看着他。她没有回答。
容景深走近两步,那股压迫感随之逼近。他抬手,似乎想碰触她耳畔散落的一缕碎发,沈未曦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顿在半空,随即收回,眼神骤然冷了下去。
“沈未曦,”他叫她的全名,带着一种冰冷的警告,“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收起你那些不必要的清高和幻想。”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锥,刺穿她所有的伪装。
“带你到这里,只是想让你看清楚,我们之间,隔着多远。三年前是,现在依然是。”
他的话,比苏晴的嘲讽更伤人百倍。原来,这场晚宴,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场羞辱,一场为了碾碎她可能残存的、哪怕一丝一毫骄傲的仪式。
沈未曦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这一次,她没有再躲避。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然后又以一种更坚硬的形态重新凝固。
“我看清楚了,容总。”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平静,“非常感谢您的……提点。”
她不再看他,绕过他,径直朝着宴会厅的方向走去。背影像一株被风雪摧折过,却依旧顽强挺立的竹子。
容景深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深沉如夜,指尖那支未点燃的烟,被他无声地捻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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