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河口”码头的战果和“渡远轩”店主的供词，如同两道凌厉的闪电，瞬间劈开了笼罩在军费贪墨案上的厚重迷雾。慕容翊的动作快得惊人，在获得口供和物证的当夜，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控制了兵部两名涉事侍郎、一位负责军械制造的工部要员，以及安亲王在京城及周边的几处秘密产业和数个关键联络点。
所有这些行动都在极度隐秘中进行，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安亲王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之前，便已悄然收紧。
次日，大朝会。
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肃杀。文武百官分立两侧，许多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和不安，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连龙椅上的萧景睿，今日也显得格外威严，紧抿的嘴唇和锐利的目光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决断。
安亲王萧永琛依旧站在宗室亲王的最前列，他穿着一身繁复的亲王礼服，面容看似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雍容，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垂在袖中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微微蜷缩，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鸷与焦躁。他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自负于多年的经营和宗亲身份，他仍不相信慕容翊敢在毫无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对他这位皇叔动手。
例行议事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度过。当司礼太监高唱“有本早奏，无事退朝”时，慕容翊一步踏出，玄色王袍在寂静的大殿中划开一道冷硬的弧度。
“陛下，臣有本奏！”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讲。”萧景睿沉声道。
“臣，劾奏安亲王萧永琛！”慕容翊目光如炬，直射向安亲王，字字铿锵，“结党营私，贪墨巨额军费；操纵漕运，私贩禁运物资；更甚者，其与北狄暗中勾结，资敌叛国，罪证确凿，罪无可赦！”
“哗——！”
朝堂之上，瞬间一片哗然！尽管早有风声，但当慕容翊真的在御前以如此严重的罪名直接劾奏一位亲王时，带来的震撼依旧是空前的！
安亲王脸色骤变，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滔天的怒火取代，他厉声喝道：“慕容翊！你血口喷人！本王乃太祖血脉，天子皇叔，岂容你如此污蔑！你有何证据？！”
“证据？”慕容翊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奏章和一叠供词，“陛下，此乃涉案人员供词、截获物资清单、以及资金往来账册副本，请陛下御览！”
内侍立刻将证据呈送到御前。萧景睿快速翻阅，脸色越来越沉，尤其是看到那批弩机和精铁的清单，以及漕帮帮主和“渡远轩”店主指认安亲王心腹为幕后主使的供词时，他猛地将供词拍在御案上，勃然大怒：“安亲王！你还有何话说？！”
安亲王强自镇定，梗着脖子道：“陛下！此乃屈打成招，栽赃陷害！慕容翊狼子野心，意图铲除宗室，独揽大权！这些所谓的证据，皆是他伪造！请陛下明察！”
“伪造？”慕容翊步步紧逼，“‘临河口’码头截获的三船精铁和制式弩机，也是本王伪造的？安亲王殿下安置在码头库房中的、印有您王府私印的货箱，也是本王伪造的？！您派往北狄联络、携带您亲笔密信（虽用暗语，但笔迹专家已初步比对相符）的使者，此刻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难道也是本王伪造的？！”
一连串的铁证抛出，一件比一件致命，尤其是王府私印和亲笔密信，几乎将安亲王的叛国之罪钉死！
安亲王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晃动，他指着慕容翊，声音因极度愤怒和恐惧而尖利：“你……你竟敢私自搜查本王产业？！慕容翊，你僭越！你放肆！”
“臣奉陛下密旨，清查叛国逆党，何来僭越？！”慕容翊声如洪钟，震得殿瓦似乎都在作响，“安亲王萧永琛，为了一己私利，蛀空国库，资敌叛国，置边关将士性命于不顾，置江山社稷于危难！其罪滔天，人神共愤！请陛下下旨，将逆王萧永琛革去王爵，押入宗人府，严加审讯，依律定罪！”
“臣附议！”
“臣附议！”
数名早已被慕容翊掌控或本就是帝党的官员立刻出列附和。而之前那些为安亲王摇旗呐喊的官员，此刻大多面如土色，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出声。
安亲王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或躲避或冷漠的目光，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他状若疯狂，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高举过头，嘶吼道：“太祖金牌在此！如朕亲临！我看谁敢动我？！”
这是他为保命留下的最后底牌！依照祖制，持此金牌者，可免一死！
朝堂之上，再次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龙椅上的皇帝。
萧景睿看着那面金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心，有失望，更有决绝。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下丹陛，来到安亲王面前。
“皇叔，”年轻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您还记得，朕幼时，您曾教导朕，为君者，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以黎民百姓为念。您说，这太祖金牌，是用来护佑我萧氏江山，而非庇护蛀虫硕鼠的。”
他伸出手，目光直视着安亲王：“如今，您用它来庇护您的罪行，庇护您对这片江山、对这些百姓的背叛。您说，朕……该不该收回它？”
安亲王看着侄子那清澈却不容置疑的眼神，握着金牌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最终，无力地垂下。
两名殿前侍卫立刻上前，卸去了他的冠冕，除去了他的朝服。
“押下去。”萧景睿转过身，不再看他，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冰冷。
安亲王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被侍卫拖出了金殿。他那绝望而不甘的嘶吼声，在空旷的大殿中久久回荡。
一场惊心动魄的朝堂对决，以安亲王的彻底垮台而告终。
慕容翊立于殿中，玄衣如墨，仿佛一尊定鼎乾坤的神只。
沈玲珑虽未在场，但通过赵铁的及时回报，她很快知晓了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她站在户部衙门的窗前，望着外面终于放晴的天空，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笼罩在头顶的最大一片阴云，似乎终于散去了。
父亲，您看到了吗？女儿……或许很快就能为您讨回一个公道了。
然而，就在她心绪稍定之时，赵铁又带来一个消息：慕容翊请她过府一叙。
沈玲珑心中微动。安亲王虽已倒台，但其庞大的势力网络尚未完全清除，后续的审讯、抄家、定案，千头万绪。而此时慕容翊单独召见，所为何事？
她整理了一下官袍，抚平袖口的褶皱，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
无论前方还有什么，她都已无所畏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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