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予自是不知皇后对她的亲事还没死心。烛火摇曳,映得她侧脸清冷如霜,此时看着一身黑衣的何崧,心却沉了又沉。
她静了片刻,终是抬手,吩咐紫苏:“守住院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紫苏低首应是,退至门外,轻轻合上门扉。
“何大人漏夜前来,可查到凶手了?”她开门见山。
屋中香暖舒宜,站在此间的何崧反倒有些犹豫,他这般真的对吗?
谢清予不催他,只走到案边,亲手执起茶壶,斟了一盏热茶,推至他面前。
“事到如今,大人再想抽身怕是晚了。”茶烟氤氲,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坦诚相告,也算本宫欠你一个人情。”
何崧突然笑了,目光复杂地看向她:“好一个恩威并施,只是这结果您知道了又能如何?”
中宫有命,此事已尘埃落定,他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大人但说无妨。”来都来了,还卖什么关子。
何崧敛了神色:“是——蓬莱宫。”
竟然是她!
谢清予指尖微微一颤,杯中的茶水晃出细微的涟漪。
对方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杀谢汐照?要知道若无突厥一事,今日这结果就该摆在御案之上了。
她皱眉,脑中飞速运转——宫里头杀人无非是阻人前路,栽赃嫁祸,亦或者……杀人灭口。
电光石火间,一个模糊的念头窜过脑海,谢清予猛然抬头!这样就说得通了。
谢汐照必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一个足以让蓬莱宫那位不惜痛下杀手的秘密!
“殿下好似……”何崧话未说完,耳朵微动,倏地变了脸色!
他反应快得惊人,手中茶盏猛地掷向右侧屏风!“哐当”一声巨响,紫檀木屏风应声而倒。
谢清予还未回过神来,就见何崧身形已如鬼魅般掠出,一掌凌厉如风,直劈向屏风后陡然出现的一道黑影!
烛火被劲风带得剧烈摇晃,光影乱颤,转瞬间,两人已过了数招。
掌风呼啸,带起帐幔翻飞。
何崧招招狠戾,直取要害,而那黑影身形灵动,闪避格挡间竟也不落下风。
封淮有些意外,这人身手利落杀招频出,不知是何跟脚,缠斗了一会儿不由败下阵来。
喉间被对方手指锁住,封淮却没有惊慌,反是侧过头,目光越过何崧,凉凉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谢清予:“有了新欢忘旧人,殿下好生薄情,就由着旁人这般欺负我?”
何崧闻言,手上力道微松,挑眉看向谢清予,眼带询问。
“见笑了,见笑了。”谢清予嘴角抽了抽,笑得万分勉强,竟是无比麻利地转身,从床榻底下掏出一根早已备好的绳索,径直朝封淮走来。
准备多时,今日可算派上了用场。
封淮瞪大了那双风流含情的凤眼,似乎难以置信。
他下意识挣了几下,那绳索却异常牢固,竟是徒劳,他索性泄了气,仰起头,颈线流畅,喉结滚动,邪笑道:“原来……殿下喜欢这样啊!”
喜欢你大爷。
谢清予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
她转过身,艰难地对着何崧开口:“那个……何大人,要不,我们改日再叙?”眼下这情形,实在不是谈正事的时候。
“殿下别赶人啊!”某人丝毫没有被捆绑的自觉,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暧昧的黏腻,他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挑,眼神颇为挑衅地瞥向何崧:“也让这位兄台好好观摩观摩,日后……才好伺候您……”
谢清予:“……” 伺候你大爷。
何崧面色不变:“既然殿下不便,在下就先告辞了。”他无意探究来人身份。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噼啪的微响。
一盏茶后。
封淮抬了抬被紧紧绑住的手腕,笑道:“不打算给我解开吗?”
谢清予却不急。
她慢慢踱步过去,俯下身,指尖轻轻勾起他被绳索勒出红痕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这张俊美得过分张扬的脸,也笑了。
虽说此情此景实在不合时宜,可这捆绑play……视觉冲击力着实有些诱人。
“秦南无忧庄的少东家。”她红唇轻启,声音缓而清晰:“幼时天赋过人,拜世外高人天泉上人为师,习武至今。然,去年陡然归家,呆了数月后,便不知所踪。”
她感受到指尖下的皮肤微微一僵。
“我是该叫你封淮呢!”她凑近几分,气息几乎拂过他耳廓,一字一顿:“还是——封、知、行。”
“你……”封淮脸上的笑意淡去,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谢清予缓缓直起身,走到桌边坐下,姿态优雅地为自己斟了杯冷茶。
“查这些,着实费了本宫一番功夫呢。”她抿了口茶,目光如冰片刮过他的脸:“只是我有些好奇,秦南距清河千里之遥,你究竟是如何得知……谢昶有谋逆之心呢?”
封淮只觉喉头干涩,深深地望着她:“你不知道?”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试探。
书里没写她怎么知道,她甚至不记得里头有这么一个人,除非……
谢清予心下一动,一个荒诞又炽热的念头猛地窜起,她清了清嗓子,压下狂跳的心,试探道:“宫廷玉液酒?”
“……?”
她犹不死心,又问:“大锤加小锤……作价几何?”
“……”他蹙眉,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突然发了癔症的人。
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希冀,像被冷水浇透的炭火,嗤啦一声,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原以为是他乡遇故知,到头来,还是她一人的异世独角戏。
谢清予有些惆怅,愣了半晌没有说话。
殿内的暖香变得粘稠窒闷,她有时候甚至怀疑,什么才是真的?前世种种喧嚣繁华,如今想来如黄粱一梦。而这数月来的步步惊心、刻骨铭心,难道就是真实?
“你到底是谁啊?”念想悄然落空,徒留一片荒芜。
她嘶哑地笑了一声,那笑声空洞得令人发慌,眼神却渐渐冷了下去:“不说,我就杀了你。”
她其实更想揪着他的衣襟嘶吼着问——“我又是谁!” 却不知,在这茫茫天地间,究竟能找谁去问。
封淮避而不答,转而说起了另一桩事来:“清河王曾有一正妃,乃是秦南姜家嫡出的小姐,却在花信之年,香消玉殒。唯一的子嗣,据说也在次年意外夭折。”
“后来,姜家收到一封密信。”封淮的目光变得幽深:“对方自称是姜氏之子,更言其母……乃是被清河王虐杀而死。写信的这个人,便是清河王的庶长子,谢昶。”
说到此处,封淮迟疑了片刻,终是继续道:“无忧庄有一处隐秘铁矿,此事本无外人知晓,可自去年开始,庄中祸事频发,屡遭打压,细查之下,才知道是姜氏的手笔。”
“我回山庄后,顺着线索追查至清河,潜匿半年之久,才寻到几处隐蔽的山头。”他声音沉凝:“里头,竟暗自蓄养了数千私兵。”
谢清予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只是片刻后,她又扬起了微笑,掐着对方的下巴,嗤了一声:“看来,这条命,你也不是很想要。”
寒光一闪,她手中已多了一柄锋利的匕首,刃尖直抵他的心口:“那本宫,就成全你。”
刀锋毫不犹豫地刺入血肉!
谢清予眼波不易察觉地一颤,移开了目光,不敢看那迅速洇出的鲜红:“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究竟……是谁?”
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玄色的外袍,颜色变得更深,封淮深吸了口气,却依旧扯出一个玩味的笑:“封淮,封知行,或是……殿下想我是谁,都可以。”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谢清予抬起刀柄,更深的刺入一分,声音带着狠绝的颤音:“别赌我会手软!”
这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让她有种莫名的、无法言喻的熟悉与悸动。排除了那个最荒诞的可能,那剩下的答案……似乎也该浮出水面了。
可这个话,绝不能从她嘴里先说出来,她不敢赌。
封淮抬眸看着她,那双总是盈满风流笑意的凤眼里,此刻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种深沉的平静。他一字一顿,轻声道:“不过一秦南浪荡子而已。”
嗤!
谢清予手腕猛地用力,却在刺入胸前的最后一瞬,硬生生歪了一寸!她恨声笑了:“你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吗?!”
封淮却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他惨然一笑,闭上了双眼:“能死在殿下手中……是我之幸。”
自己或许,本就只是一缕无依的幽魂,能偷来这额外的一世,得遇她,已是足够。
忽然——
谢清予攥着匕首的手开始微微发抖!脑中像是被重锤击中,无数割裂的、混乱的碎片横冲直撞!
“杀了我。”
“求你,杀了我。”
她环首四顾,眼中却失了神!是谁在说话,是谁!
“杀了我,殿下。”
“殿下……殿下……杀了我……杀了我……” 声音层层叠叠,如同诅咒,裹挟着无尽的痛苦和哀求。
额间瞬间冷汗涔涔,谢清予大叫一声,猛地丢开匕首,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血色,漫延成海。
血泊中央,跪着一个人影,玄衣被血浸透,看不清面容,他却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温柔而破碎的笑容,气息微弱地对她说——
能死在殿下手中,是我之幸。
她颤抖着,抬起自己的双手。
是她吗?
是她……亲手杀了他?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美色当前,本宫养面首怎么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