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山。
崖边山风猎猎,卷起谢清予衣袂翻飞。她凭栏远眺,山下蜿蜒的小河边几个孩童正在嬉闹,笑声被风撕碎,零星飘上山崖。
她收回目光看着眼前之人:“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今日之言,卑职就当没听过,还望殿下好自为之。”男子身形挺拔如松,眉宇间凝着寒霜,说罢转身欲走。
“少将军!”谢清予语气轻挑,看向那道宽阔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玩味:“你信不信本宫明日就进宫,求陛下赐婚。”
“!!”
那人脚步猛地顿住,倏然转过身来,面有愠色:“林某就算此生再无缘沙场,马放南山,也绝不会为虎作伥,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错了。”谢清予嗔笑一声,而后一步一步缓缓靠近,眼中意味不明:“将军永远只需忠于皇帝。”
谁在那个位置上,就忠于谁——这怎么能算大逆不道呢?
“殿下就不怕我泄密?”男子眼中似有嘲讽。
“怎会呢!”谢清予轻笑,丝毫没有威胁人的自觉:“林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等着少将军挣个前程呢!”
她目光掠过他瞬间绷紧的下颌线,笑意更深:“少将军是个聪明人。”
谋逆这样的事,哪怕只是沾上一星半点,都足以让整个林家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况且,她已经说得足够明白。
不是吗?
风更疾了些,吹得她广袖鼓荡。
一炷香后。
细碎的人声伴着山风逐渐分明,自曲折的山路下方传来。
几名年轻男女结伴而行,锦衣华服,身后跟着一群低眉顺眼的仆从,打破了山间的清寂。
大周民风开化,并无严苛的男女大防,青年男女相约出游亦是常事。
“早闻清泉寺以一汪甘泉闻名京师,都说其后山茂林修竹,景致颇美,实乃避暑的绝佳……去处。”为首一人身着翠绿锦衣,手摇折扇,正侃侃而谈。
话音未落,一行人转过山壁,前路豁然开朗。
但见崖边竹楼薄纱漫舞,一窈窕身影闻声回眸,哪怕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也能瞧出几分不俗的气质。
身后几人见他停下脚步,不由顺着石阶望去,白纱已经撩起。
谢清予扫了一眼,略过前头的“翠绿粽子”,径直落在那抹钴蓝身影上。
这就是原书男主谢昶,清河王世子?
弱冠之龄,身姿挺拔,果真如芝兰玉树。
山风拂过,几缕墨色青丝在他轮廓分明的脸颊边飘动,不经意间擦过那薄而微红的唇,剑眉斜飞入鬓,其下一双桃花眼即便不笑也天然带着三分温柔缱绻,多看一眼,便似要无端陷了进去。
见谢清予的目光久久未移开,他唇角的笑意越发饱满温润,如同浸染了春水。
见谢清予久久未移开视线,他唇角的笑意越发饱满。
方煦耳尖微红,折扇一收,上前一步扭捏道:“这位姑娘,打扰了,不知可否容我们在此歇歇脚?”
谢清予收回打量谢昶的视线,淡淡点头:“此处并非私产,诸位请便。”
几人陆续走进竹楼。
一名身着绯色衣裙的少女活泼灵动,在谢清予对面的竹凳上坐下,眼中满是好奇:“姑娘瞧着好生面善,却又一时想不起,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京中闺秀她大多相识,却从未见过眼前这张脸。
谢清予执起桌上清茗,浅浅一笑:“山野闲散人家罢了,不过是贪图此处清凉,避暑而来。”
面对她明显的避而不答,江云鹿娇俏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只怕又是哪位费尽心思打听了世子行踪,特意前来“偶遇”的闺秀。
也难怪,自这位谢世子入京以来,风头无两,连游仙阁最时新的话本子主角都换了他的名号,惹得她那几位一贯矜持的手帕交都春心荡漾,当真堪称神仙人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倒是猜对了一半。
鼻尖萦绕着一股清雅别致的茶香,不同于寻常茶水,江云鹿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央求道:“姑娘,您这茶闻着真香,可否……讨一杯解解渴呀?”
自家侍女带的茶水,与之相比竟显得俗劣了。
“紫苏,给诸位上茶。”小姑娘眼神清澈,态度娇憨,谢清予自然大方得很。
“唔,这茶真香!是加了什么?”方煦连忙捧着杯盏啜饮一口,啧啧称奇。
谢昶亦端起白瓷茶盏,置于鼻尖轻嗅,而后浅抿一口,眸光微亮:“底料是茉莉香片,但香气层次更为丰富,不知还添了什么?”
“略添了些玫瑰、山茶等香花一同窨制,胡乱琢磨的方子,味道尚可罢了。”谢清予语气随意,望着远处山峦,忽有感而发:“待到秋日里,九里香花开满山,那时围炉煮酒,才更是别有一番兴味。”
这语气,倒像是一句隐晦的邀请。
谢昶笑容越发温润,声音低淳清朗:“听姑娘一番话,便知是雅人,围炉赏花,煮酒论诗,如此清趣,泽渊亦心向往之。”
不愧是引得京城诸多贵女芳心暗许的男主,一言一笑,尺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多一分则显轻浮,少一分则嫌冷淡。
若非拥有上帝视角,知晓这副温润皮囊下究竟装着怎样一个冷血薄情的恶鬼,只怕也要被这翩翩风采迷惑了去。
几人在亭中休憩闲聊,江云鹿十分自来熟,很快便和谢清予聊起了京中最新的衣衫首饰花样,两人竟说得颇为投机。
倒是一旁同来的贺兰馨,今日忽然少言寡语起来,只静静坐着品茶,目光偶尔轻飘飘地掠过谢清予,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中清寂,姑娘一人独行只怕无趣,不如……不如与我们结伴同游?也好有个照应。”方煦有心邀她同行,眼神期待中带着些许局促。
谢清予瞧他模样,心中暗笑,这放现代可不就是妥妥一枚热情单纯的小奶狗?
她还未及回应,一旁的贺兰馨便柔声开口:“是啊,这山中杳无人烟,姑娘只身来此,若遇险况,终究不便。与我们同行,彼此也能多照应,正好交个朋友。”
此言乍听是关切,细品之下,不就是在点她处心积虑设计了这场相遇么。
谢清予眉梢挑动,目光转向贺兰馨,语气平淡无波:“我生性不爱交朋友。”
贺兰馨面色瞬间涨红,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有些难堪道:“是……是我冒昧了。”
江云鹿眨了眨眼,看看贺兰馨又看看谢清予,那她们方才聊得火热算什么?
眼见好友受屈,她自然选择同仇敌忾:“姑娘这话说的,也不知您究竟是哪处高门贵邸的金枝玉叶,日后我们见了,岂非敬避三舍才是。”
“江妹妹,别这样说。”身旁的贺兰馨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谢昶又看向对面的谢清予,面上带了些许歉然和羞赧:“抱歉,打扰姑娘了!”
方煦摸了摸鼻子,暗自咂舌,同泽渊兄一道出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凶险”啊!
谢清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裙裾微动:“茶已饮尽,诸位慢行,我先告辞了。”
“相逢即是有缘,今日多谢姑娘的清茶。”谢昶适时开口,起身颔首相送,仿佛未曾察觉方才短暂的机锋。
“姑娘如此蕙质兰心,也不知日后还有无机会一同把酒言欢。”方煦亦步亦趋跟了两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桂花酒一定很好喝。”
谢清予略一颔首,带着侍女翩然离去。
谢昶立于原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山风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形,直至消失在翠色掩映的山路尽头。他眸光微动,若有所思。
“泽渊兄,可是我唐突了佳人,她不理我……”方煦有些懊恼地凑近谢昶。
谢昶收回目光,面上温润含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谈唐突?走吧,清泉还没见着,怎算来此一遭。”
山路上的倩影早已没了踪迹,方煦收回目光,将茶盏放下,一同起身离去。
马车缓缓驶入山脚的庄子,紫苏扶着谢清予进了屋,连翘终是不忿:“那江二不知好歹,方才就应该让婢子好好教教她规矩!”
谢清予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净手,眼也未抬:“那你去吧,估摸着人还没走远呢。”
不过是个小姑娘,被当了枪使还不自知,何至于与她计较。
紫苏见谢清予面色和顺,方掩着嘴轻笑一声:“殿下发话了,还不快去?”
连翘闷哼一声,知晓殿下并无追究之意,这才悻悻然歇了气。这段时日,公主事事费心教导,待她们也宽厚,若不然,她也不敢如此说话。
“不过……”连翘又忍不住道:“那位清河王世子倒真是生了一副顶好的相貌,温文尔雅,性情瞧着也是上佳,难怪进京不过月余,便已名声大噪,风头无两了。”
紫苏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莫要妄议。”
她心思更为细腻,主子此番特意打听了世子行踪,又设下这出“偶遇”,不论背后是何深意,都轮不到她们来置喙打趣。
谢清予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小几,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微微出神。
距永盛七年春猎只有大半年了,没了太子,皇后扶谢谡上位就容易多了。
可是……
窗外的夕阳余晖渐收,最后一丝光亮没入山脊,将她眼底复杂的思绪悄然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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