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里的米缸,眼见着又要见底了。那五十斤米,在两个人(尤其是我这个半大小子)的消耗下,并没支撑太久。腊肉也只剩下窄窄的一条,挂在房梁上,像个干瘦的鬼影。
清风道长看着空了大半的米缸,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掂量了一下手里最后几个硬币,叹了口气。
“小子,收拾一下,跟我去趟镇上。”他把硬币揣进怀里,对我说道。
去镇上?我心里一紧。自从上次河边看到老河魈,加上后山可能的窥视,我对离开道观有种本能的抗拒。镇上人多眼杂,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去买米?”我试探着问。
“买点粗盐。”道长拍了拍空荡荡的盐罐子,“顺便看看风声。”
他顿了顿,补充道:“把家伙带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家伙”指的是那把小雷火符和墨线。看来,这次出门并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
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道长依旧背着那个用布套裹着的长剑,我把符纸和墨线仔细藏在贴身的衣服里。推开道观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时,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这破败的院子,比外面安全得多。
下山的路显得格外漫长。我紧跟在道长身后,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路两旁的树林和草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我心惊肉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晃晃,却驱不散我心里的阴霾。
道长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步子不紧不慢,偶尔还停下来,指着路边的某株草药考我名字和药性。但我能感觉到,他看似松弛的状态下,肌肉是紧绷的,耳朵也在微微动着,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快到镇子的时候,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挑担的,推车的,看到我们这一老一少道士打扮的组合,都投来好奇或敬畏的目光。有几个认识道长的,远远就点头打招呼,眼神里带着感激,想必是听说过王家的事。
道长只是淡淡点头回应,并不多话。
河口镇比我想象的要热闹一些。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卖布的,打铁的,剃头的,还有一家飘着油香的点心铺子。各种气味和声音混杂在一起,让我有些头晕目眩。我紧紧跟着道长,生怕在人群里走散了。
我们直接去了镇东头那家最大的杂货铺。铺子里的伙计看到道长,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清风道长,您老来了!需要点什么?”
“称五斤粗盐。”道长说道,目光却看似随意地扫过店铺里的其他客人。
伙计利索地称好盐,用厚草纸包了。道长付了钱,接过盐包,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最近镇上,没什么新鲜事吧?”
伙计一边找零钱,一边压低了声音:“哎呦,道长,您还不知道吧?就前天,镇西头老刘家那口子,晚上起夜,好像看到个白影子在房顶上飘,吓得病了好几天!还有人说,夜里听到河边有女人哭……都传是水鬼又出来找替身了,闹得人心惶惶的。”
道长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嗯”了一声。
我的心却沉了下去。老刘家看到白影子?河边女人哭?这和老河魈、还有打更老赵的事,太像了!难道,那东西的活动范围,扩大了?还是说,背后那“有心人”,开始用这种方式制造恐慌,另有图谋?
就在这时,杂货铺门口的光线一暗,走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是个穿着绸缎褂子、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干瘦中年人,眼神精明,透着一股算计。他身后跟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脸横肉。
那干瘦中年人一进来,目光就落在了清风道长身上,脸上立刻堆起夸张的笑容,拱着手走过来:“哎呀!这不是清风道长吗?真是巧了!鄙人钱贵,久仰道长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道长眼皮都没抬一下,把找零的硬币揣进怀里,拿起盐包就要走。
钱贵却一步挡在前面,笑容不变,压低声音道:“道长留步!鄙人最近家里有些不太平,想请道长移步,帮忙看看风水,驱驱邪气。价钱嘛,好商量!”说着,他有意无意地露出了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我站在道长身后,能明显感觉到,在这个钱贵靠近的时候,道长身体的肌肉瞬间绷紧了。虽然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厌恶和警惕?
这道长,似乎很不喜欢这个人。
“没空。”道长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绕开他就要走。
那钱贵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给身后的壮汉使了个眼色。那壮汉立刻挪动脚步,隐隐封住了门口。
杂货铺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伙计吓得缩到了柜台后面。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怀里那张小雷火符。
这钱贵,到底是什么人?他拦住我们,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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