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洞的黑雾像群贪婪的蛇，顺着赵飞的七窍往骨头里钻。
他跪在白骨王座前的第三日，洞主指尖的黑气终于缠上了他的天灵盖。那黑气里裹着千年老妖的怨魂，每一缕都在嘶吼着要撕碎他的魂魄，却又被洞主的法力死死摁住，逼着它们往赵飞的经脉里钻。
“忍着！”洞主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无尽的威压和寒意，在黑雾深处回荡。伴随着这声怒喝，白骨权杖在地上猛地一顿，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整个洞穴都为之震颤。
洞顶垂下的锁链突然绷直，如同被拉紧的弓弦一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赵飞的肩胛骨被锁链紧紧勒住，剧痛瞬间袭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噬魂魔功’的第一层，只有熬过了这一关，你才能真正配得上‘赤血魔尊’的名号！”洞主的声音冷酷无情，没有丝毫怜悯之意。
赵飞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困兽般的呜咽，那声音既像痛苦的呻吟，又像绝望的嘶吼。赤雪流珠丹的药力在他的丹田内如惊涛骇浪般翻腾，与洞主注入的魔气猛烈地撞击在一起，犹如两团互不相让的野火，在他体内熊熊燃烧。
这两股力量在他的五脏六腑中肆虐，所过之处，仿佛都在淌血。赵飞的身体已经完全被青灰色的鳞片所覆盖，这些鳞片原本应该是他的防御，但在魔气的撕扯下，却纷纷竖起，尖端刺破他的血肉，带出丝丝血迹。
然而，就在这些鳞片被撕裂的瞬间，赤雪流珠丹的药力又迅速发挥作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让那些破损的鳞片重新生长。如此反复，赵飞的身体就像被凌迟一般，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师妹……”赵飞的意识在剧痛中逐渐模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舌尖的刺痛让他稍稍恢复了一些清明，脑海中的画面也渐渐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桃花谷，那是他和师妹一起生活过的地方。师妹正坐在窗前，细心地缝补着他的道袍，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幅美丽而宁静的画面。
然而，这幅画面却在他眼前渐渐褪色，师妹的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只剩下那半块玉佩上的裂痕，像道永远淌血的伤口。
“还在想她？”洞主的笑声带着嘲弄，权杖突然指向洞壁。那里的黑雾散去，露出一面水镜，镜中映着桃花谷的坟头——新堆的黄土上，连只啄食的飞鸟都没有，只有寒风卷着枯叶，在坟前打了个旋，又呜咽着离去。
“她早就死了。”洞主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冰锥，“是蜀山的门规杀了她，是徐璇南的冷漠杀了她，更是你这没用的废物，眼睁睁看着她断气！”
赵飞的瞳孔猛地收缩。丹田的野火突然炸开，竟与魔气拧成一股黑红色的旋涡，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冲去。他背后的血色翅膀骤然张开，翼膜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那是被吞噬的妖魂在挣扎，每一个符文都在尖叫。
“啊——！”他仰头嘶吼，声音震得洞顶的骷髅头纷纷滚落，砸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响声。那些滚落的骷髅突然“咔哒”合拢下颌，像是在嘲笑他的痛苦。
洞主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看见赵飞的鳞片开始泛出金属般的光泽，看见他指尖的黑爪能轻易撕裂空气，更看见他眼底的清明正在被血色吞噬——那颗赤雪流珠丹，终究成了他最好的“养料”。
“很好。”洞主收回黑气，权杖指向洞口，“去城西的落霞镇。那里的凡人精气最足，吸够了千人魂魄，你的魔功就能稳固第一层。记住，别留下活口。”
赵飞没有应声，只是缓缓站起身。他的翅膀收起时，带起的风卷着黑雾，在地上扫出两道深沟。经过水镜时，他瞥见了自己的模样：青灰色的鳞片覆盖全身，额角长出两寸长的骨刺，左眼的红光里翻涌着魔气，只有右眼还残留着一丝属于“赵飞”的灰败。
他伸出手，抚摸水镜中自己的脸。镜中的怪物也伸出手，指尖的黑爪与他的指尖相触，冰凉刺骨。
“我……是赤血魔尊。”他对着镜中的怪物喃喃自语，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冰冷而又死寂，听不出丝毫的悲喜。那些关于桃花谷的记忆，宛如被黑雾重重包裹的烛火，忽明忽暗，若隐若现，却再也无法照亮他那如深渊般黑暗的瞳孔。
落霞镇的灯笼刚刚亮起，如点点繁星坠落人间，赵飞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站在镇口的老槐树上。
槐树叶在他脚边簌簌发抖，仿佛在恐惧地颤抖着，似乎认出了他身上那浓烈的血腥味。镇上的狗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气息，突然集体狂吠起来，然而，当他那冰冷的目光如箭般射向它们时，它们却瞬间呜咽着夹起尾巴，像一只只受惊的老鼠般，钻回狗窝瑟瑟发抖。
他看见铁匠铺的汉子正抡着锤子，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每一次挥锤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火星四溅，如烟花般绚烂夺目，溅在他那黝黑的胳膊上，烫出一个个小水泡，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咧着嘴笑，仿佛那小水泡是他身上的勋章，因为他的婆娘刚给他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那碗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如同一股温暖的春风，吹拂着他的心田。
他看见杂货铺的老板娘在给孩子喂奶，孩子的小手如同娇嫩的花朵，紧紧攥着她的衣襟，嘴里发出满足的哼唧声，宛如天籁之音。她低头时，那鬓角的碎发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轻轻落在孩子那如粉雕玉琢般的脸上，引得孩子咯咯直笑，那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的阴霾。
他还看见药铺的老大……夫正给一个瘸腿的乞丐敷药，乞丐的破碗里只有几枚铜钱，老大夫却摆摆手说“不用给”，还塞给他两个热馒头。
这些画面像根针，猝不及防刺进他右眼残留的清明里。他突然想起师妹生前总说：“凡人的日子虽短，却比咱们修仙的热闹多了。”
“热闹？”他低声重复，背后的翅膀突然展开，带起的狂风瞬间吹灭了半个镇子的灯笼。铁匠铺的火星被风吹得四散，落在草垛上，“轰”地燃起了火。
“妖怪啊！”有人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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