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狗的耳朵彻底垂了下来，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带起片被碾碎的桂花瓣。它想起上月被罚时，东华帝君那句“不过是条狗，饿几顿怎么了”，想起那些仙娥路过时故意踢到它爪子的小动作，想起自己连抬头看一眼凌霄殿的资格都没有……所谓“平等”，原来只是骗骗它们这些“畜生”的谎话。
“你看我。”大鹏鸟收起翅膀，故意挺了挺胸膛，让人间的烟火气从翎羽间溢出来，“下凡后，我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谁也管不着。高兴了就去山里抓只老虎当点心，吃腻了就抓几个凡人吃吃。上次在龙虎山，降龙罗汉都得让我三分——你说，这日子，是不是比在这儿当条看门狗痛快？”
它的话像颗石子，投进天狗积了三百年的死水潭。天狗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光，那光里映着大鹏鸟描述的画面：不用看谁的脸色，不用怕莫名的责罚，能在山野里追着风跑，能对着月亮嗷嗷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喘气都得小心翼翼。
“可是……”天狗的声音发颤，金环勒得它脖子生疼，“我要是走了，月亮怎么办？天帝会怪罪的……”
“月亮？”大鹏鸟朝月宫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勾起抹嘲讽，“没了你，它照样圆，照样亮。可你要是一辈子耗在这儿，就真成了块生了锈的铁，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它突然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我知道个地方，在人间的不周山，那里的日月精华比广寒宫的还浓。你要是跟我走，咱们去那儿，不用守着谁，不用怕谁，想吸多少精华就吸多少，修出通天彻地的本事，到时候，谁还敢把你当狗看？”
不周山……日月精华……
天狗的心脏“咚咚”地跳起来，像要撞碎肋骨。它望着月宫深处那道永远不会回头的身影，望着脖子上那道冰冷的金环，望着远处凌霄殿的方向——那里的灯火明明灭灭，却没有一盏是为它而亮的。
“他们……从来没把我当回事，对吗？”天狗喃喃自语，爪子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汉白玉里，留下几道弯月形的刻痕。
大鹏鸟没说话，只是用翅膀轻轻拍了拍它的后背，动作竟带着几分难得的温柔。
就在这时，月宫里传来嫦娥的声音，清冷得像碎冰：“天狗，时辰到了，该巡夜了。”
天狗浑身一震。这三个字，它听了三百年，每次都像条件反射般站起来，低着头往宫墙走去。可这次，它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它看着自己映在栏杆上的影子，瘦小、卑微，脖子上还套着个可笑的环。
“去他娘的巡夜！”
天狗突然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三百年的压抑和愤怒。它猛地低头，用尽全力咬向脖子上的金环。“咔嚓”一声脆响，那道困了它三百年的束缚竟被生生咬断，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风里。
大鹏鸟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又换上副同仇敌忾的表情：“这就对了！三界之大，凭什么咱们要当别人的奴才？”
天狗甩了甩脖子，第一次觉得呼吸如此顺畅。它望着人间的方向，那里的夜空不像天庭这般规矩，星星乱哄哄地挤在一起，却透着股鲜活的生气。它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声音不再是压抑的低吼，而是充满了野性的咆哮，震得广寒宫的桂树落了满地花。
“走！”天狗对大鹏鸟说，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去不周山！”
大鹏鸟咧嘴一笑，展开翅膀：“跟我来！”
一鹰一犬，像两道黑色的闪电，冲出广寒宫，朝着人间的方向飞去。桂树的花瓣还在落，却再也落不到那只空荡荡的石狮旁了。月宫里，嫦娥停下捣药的手，望着宫门外空荡荡的角落，轻轻叹了口气，玉杵再次落下时，药臼里的声音竟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寂寥。
而此刻，天狗和大鹏鸟已经冲破了南天门的结界。人间的风带着泥土和烟火的气息，扑在天狗脸上，让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是自由的味道。大鹏鸟指着前方一座巍峨的山峰，那里的夜空格外明亮，日月的光芒仿佛都聚集在山顶：“看见没？那就是不周山，只要你吸食日月精华，世间在无日月，佛道功力减弱，魔气横升，我们妖魔功力大增还怕什么满天仙佛，让这三界成为我们奴隶如何，供我们驱使玩乐。”
天狗顺着它指的方向望去，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呜咽。它加快速度，四爪在空中划出淡淡的金光，将天庭的最后一丝影子远远甩在了身后。
它们不知道，从天狗咬断金环的那一刻起，三界的日月就开始微微颤抖。不周山的山顶，原本平衡的日月精华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搅动，开始疯狂地朝着一个方向汇聚，月晕渐渐变淡，日轮也蒙上了层淡淡的灰。
广寒宫的月亮，第一次在深夜里，悄悄蒙上了层阴影。而这阴影，正随着两只逃离天庭的生灵，一点点蔓延向整个三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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