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退租的风波刚平息,丹青院便传来消息——云山先生要亲自来别院,查看林曦棠的《人间烟火图》进展。
林曦棠接到消息时,正在西市帮阿木的妹妹换药。小女孩的烧退了,但身体仍虚弱,阿木跪在地上磕头,声音哽咽:“小姐的大恩,阿木这辈子都记得……”
“快起来。”林曦棠扶起他,笑道,“等你妹妹好了,我教你认字,以后找个正经活计。”
回别院的路上,春桃忧心忡忡:“小姐,您的画画好了吗?”
林曦棠摸了摸怀里的画稿,轻声道:“还差一点。”
她画了西市的喧嚣,画了胡饼张的愁苦,画了破庙里的孩子,甚至画了那只承载无数故事的破碗……但总觉得少了什么。
少了一股“势”。
云山先生要的,不是简单的市井记录,而是能撼动人心的“众生之魄”。
次日清晨,云山先生一袭灰袍,踏着晨露而来。
林曦棠恭敬地将画稿呈上。先生沉默地翻看,目光在每一张画上停留许久,却始终不语。
屋内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终于,他放下最后一幅画,抬眼看向林曦棠:“百日之期已过半,你看到了什么?”
林曦棠深吸一口气:“弟子看到了苦——胡饼张被租金压垮的背,阿木偷布时的绝望,破庙里孩子们的饥寒……这些都是真的。”
“只有苦?”
林曦棠一怔。
先生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画上的胡饼张:“他的笑呢?”
“笑?”
“你初见他时,他掀开蒸笼,热气腾空,笑得畅快。”先生淡淡道,“那样的神采,为何不在画中?”
林曦棠哑然。
她画了摊贩的愁,乞丐的泪,却忘了他们也曾有过明亮的瞬间。
先生又指向破庙那幅:“这些孩子挤在一起,是为取暖,还是为相伴?”
林曦棠猛然想起,那晚阿木的妹妹高烧不退,其他孩子却仍围在旁边,笨拙地用破碗喂她热水……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遗漏的东西——
“众生相”不止有苦难,还有苦难中的光。
“弟子……知错了。”她低声道。
先生摇摇头:“非是错,是偏。你见众生苦,便只画苦,却忘了他们如何扛着苦活下来。”
他站起身,留下一句:“三日后,吾再来。”
先生走后,林曦棠把自己关在画室里,重新铺开宣纸。
这一次,她画胡饼张掀开蒸笼时热气后的笑脸;画阿木偷到布包时眼中希冀的亮色;画破庙里孩子们挤在一起互相呵暖的依偎……
苦与乐,绝望与希望,本就是人间烟火的一体两面。
她画到深夜,直到春桃敲门:“小姐,二小姐来了。”
林曦瑶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外,神色有些不自在:“母亲让我来看看你……听说云山先生来了?”
林曦棠笑着让她进来,摊开新画的草稿:“二姐觉得如何?”
林曦瑶低头看去——画上的西市依旧喧嚣,但每个人的眉宇间多了一股韧劲,连那只破碗都被摆在阳光里,碗底的焦痕像一枚勋章。
她沉默许久,忽然道:“比之前的好。”
顿了顿,她又补充:“……若加上王管事退租那日,胡饼张重新挺直的背,或许更好。”
林曦棠眼睛一亮:“二姐说得对!”
她立刻提笔,在画角添了一个小小的场景——胡饼张仰头大笑,手里举着退回的铜钱,蒸笼里的白气腾空,模糊了远处王管事灰溜溜的背影。
林曦瑶看着画,嘴角微微扬起。
三日后,云山先生再次到来。
他看完新画,终于点了点头:“可。”
只一字,却让林曦棠眼眶发热。
先生收起画,忽然问:“你可知为何让你下山?”
林曦棠恭敬道:“弟子愚钝,可是为了见众生?”
“是,也不全是。”先生望向窗外熙攘的西市,“丹青之道,在高处可观势,在低处可察情。唯有情势相融,方为大道。”
他转身离去前,留下一句:
“百日之期至时,交《人间烟火图》全卷——吾要看的,是人间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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