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古斯悬尸烽燧的阴影,如同玉门关上空,散不去的黑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石脂场的开采进度几近停滞。
工役们如惊弓之鸟,劳作时眼神飘忽,稍有不寻常的声响,便引得一片骚动。
清晨,石脂场核心地带,露天油池内,粘稠的黑色原油翻滚蒸腾,不断鼓起又破裂的气泡,发出“咕嘟咕嘟”声响,如同大地深处饥饿的口舌在蠕动。
浓烈的硫磺,混合着焦油的恶臭,弥漫在每一个角落,连呼吸都带着灼烧感。
工役持长长的木杆,机械地搅动着池中粘稠的黑油,防止其凝结。
工头赵老四紧皱着眉头,黝黑的脸,被油污弄得一塌糊涂。
他走到池边俯下身,眯起眼,想更清楚地观察油池。
忽然,他好似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视线定在某个翻腾的漩涡上。
“啊!”
眨眼间,赵老四凄厉的惨嚎,撕裂沉闷的空气。
附近工人纷纷望向赵老四的方向。
接着,众人骇然欲绝地看到,赵老四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又像是双腿瞬间被冻住,失去了知觉,整个人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直挺挺的姿态,向前一扑。
噗通!
粘稠滚烫的黑色石脂,立刻将赵老四吞没。
剧烈翻腾的气泡,与一圈迅速扩散的涟漪,是他最后留下的痕迹。
“老四!”
“赵头儿!”
“快救人啊!”
惊呼声、哭喊声炸响。
离得最近的工人阿杜,双眼赤红,疯了一般扑向池边,又被滚烫的热浪和浓烈的毒气,逼得连连后退。
他嘶吼着抄起一根长杆,不顾一切地向赵老四沉没的位置捅去。
其他工人也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抓起绳索、挠钩,试图捞救。
“抓住杆子!抓住啊!”阿杜声嘶力竭地喊着,长杆在黑油中艰难地搅动、探寻。
时间在众人惊恐,徒劳的挣扎中,一点点流逝。
直到油池翻腾的气泡渐渐平息,众人才合力将一具,覆盖着厚厚黑色油膏的躯体拖拽上来。
尸体被放置在远离油池的沙地上。
粘稠冰冷的黑油,如同裹尸布般覆盖赵老四全身。
“赵头儿?”阿杜跪倒在尸体旁,声音哽咽,布满油污的脸上,泪水混着汗水肆意流淌,眼中是无尽的恐惧和茫然。
接到急报后,苏千誉等人策马狂奔而来,清冷的面容,在烈日下更显肃杀。
她拨开如同丢了魂般的工人,走到尸体旁,颇觉诡异。
池油滚沸,皮糙肉厚的牲口掉下去,也会顷刻皮焦肉烂,骨肉分离,俗称煮熟了。
而赵老四皮肉皆在。
苏千誉示意取来清水,冲洗掉尸体表面的油污。
当最后一块油污被冲开,露出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冷气。
赵老四的皮肉,竟然完好无损,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惨白。
没有焦黑炭化,没有水泡,甚至连被灼烫的红痕都很少。
唯有口鼻之中,塞满了凝固的黑油。
“妖怪!油池里有妖怪啊!”
“这才过去几日啊,又死人了!”
“龙王!是龙王把他拖下去的!只索魂魄!”
“跑!快跑!这活没法干了!”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比上一次更加猛烈地爆发。
工人们哭喊着奔逃,石脂场瞬间陷入混乱。
“肃静!”苏千誉厉喝,不顾高温和恶臭,走到赵老四方才站立的池边。
池边硬土黑亮坚硬。
她俯下身观察,发现在赵老四脚印后方,不到一寸的地面上,有几处极其细微、半透明的凝固痕迹,用刀尖小心刮取,触手微凉滑腻,感觉类似蜡油。
而仵作在赵老四身上,发现其贴身衣物内侧,被浸润涂抹了一些灰白色泥粉。
苏千誉将衣物揉搓后,刮取粉末,细细磨搓嗅了少顷,眸子一亮,吩咐道:
“取滚烫热水,两块生猪皮肉。”
待人将东西带来,她先将一块生猪皮肉直接浸入热水,皮肉很快变色、卷曲。
再将从赵老四衣服上刮下来的粉末,涂抹在另一块生猪皮肉上,浸入同样温度的热水。
竟见猪肉表面激起一些水泡,皮肤完好,颜色几乎未变。
“这些灰白色粉末叫高岭土,瓷器专用。
它们混合极细石棉绒后,是极好的防火隔温之物。
你们以为的龙王杀人抽魂,不过是这个东西制造的假象罢了。”
苏千誉说着,回到油池边脚印处,命人加热普通石蜡,滴在发现凝固物痕迹附近。
待融化石蜡形成滑腻油膜,她指向涂抹石蜡处,道:
“阿杜,站上去。”
阿杜不敢不从,哆哆嗦嗦站好。
苏千誉示意亲随,用长杆对着阿杜后腰轻轻一捅。
“哎哟!”阿杜脚下猛滑,惊叫着向前扑倒,但被早有准备的戍卒死死拽住。
苏千誉高声道:
“特制石蜡遇热变滑,加上人为推动,这才让赵老四滑入油池。
你们明白了吗?
国之重器,边关安危,岂能托于鬼神之说?
真凶,必在人间。
谁再敢怪力乱神,必将严惩!”
清晰的剖析,缓解了工役们的忧惧,场地嘈杂声渐渐平息。
接下来,苏千誉着重对与赵老四死前,距离最近的人员,及其衣服的来源进行调查。
但无人看到谁将赵老四推到。
赵老四早年丧妻,儿子在长安做长工。
他只身一人来到这里,打算赚些给儿子娶妻生子。
平日里,他的衣物从来都是自己换洗准备,住的是康萨保捐赠的单间,谁也没见过哪个人,给他的衣服融入高岭土等东西。
案子无法完美破解,民众的疑虑仍未消散。
苏千誉只得在石脂场,派遣双倍戍卒的看守。
接下来的几日,苏千誉按照康萨保提供的,与乌古斯有仇怨之人的名单,一一查问,仍一无所获。
几缕金线的来源,成谜的防火粉末,像毒刺般扎在苏千誉心头。
祆僧摩尼诃的恶灵附体之说,在私下悄然流传,如暗潮涌动。
高力士自京都而来,催问结果。
幸而,安禄山传来了好消息。
“当真?你没有屈打成招吧?”苏千誉惊喜的再三确认。
安禄山吃着点心,眉飞色舞道:
“没有。我啊,用的别的法子。他不打自招。
整个过程绝无外泄。
您说的太对了,案子难破,要么是破案的人不行,要么是凶手的人太行。
只要二者解决其一,余下的都是小问题。”
苏千誉长长松了口气,笑意,
“好。是时候……”
忽然,亲随来报:
一处废弃小油坑内,再现尸骨。
苏千誉、安禄山对视一眼,立刻起身前往。
油坑位于石脂场边缘,远离主要开采区。
坑口不大,被风沙半掩。
第一个发现者是巡夜的戍卒。
他远远看到小油坑方向,有异常的火光闪烁,以为是流民偷油生火,带人过去查看。
当火把的光芒照亮坑口时,所有戍卒都僵在了原地。
一具蜷缩成焦炭状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坑口边缘。
尸体焦黑、扭曲、干皱,几乎看不出人形,蜷缩在坑口边缘,面朝坑内方向,呈向前扑倒状。
诡异的是周围寸草未燃,仅以尸体为中心,沙土地面呈现出放射形状的焦黑裂纹。
裂纹中心甚至出现了熔融晶块。
空气中甜腻与焦臭混合的异香,正是从尸体、熔融的地面散发出来,浓郁得令人头晕。
“鬼火!”
“地脉喷火了!”
戍卒们牙齿打颤,握着火把的手抖得如同筛糠。
眼前的景象,彻底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消息很快传遍关城!
“龙王降下天火了!”
“下一个轮到谁?!”
“跑!再不跑都得死!”
工役们仅存的一丝理智彻底崩溃。
他们不再顾忌戍卒的刀剑,哭嚎着、推搡着,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关城大门,只想逃离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关城内也一片混乱。
商旅闭户。
百姓惊慌。
流言如同毒蛇吐信,在每一个角落嘶嘶作响。
石脂场彻底瘫痪,黑烟依旧升腾,却如同坟场的招魂幡。
苏千誉命人取来长杆,绑上干燥的粗麻布条,缓缓伸向坑口深处。
布条刚一探入坑口上方,“噗”地一声轻响,竟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一团橘黄色的火焰,眨眼间烧成灰烬。
这说明坑内充满极浓、极易燃易爆的石脂蒸汽。
苏千誉暗骂一声,扔掉长杆,询问仵作尸体情况。
仵作极为细致,一一讲述:
“死者是昨夜,与赵老四一同在油池值夜,随后吓病在工棚的工人阿杜。
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日丑时,胸腔毁坏的最为严重,肋骨清晰可见,脏器几乎化为灰烬。
尸体脚下、放射状焦黑裂纹的中心,发现少量未完全燃烧的白色粉末残留。
坑口周围沙地上,戍卒并未踏足,但有三个非同一人的新鲜足迹。
足迹凹痕里,有同样的白色粉末残留。”
苏千誉命人小心收集粉末,取少量置于铁片上,用火折子引燃。
粉末剧烈燃烧,发出刺眼的亮白色光芒,放出大量热量。
“此乃极纯的硝石粉末,与少量精研硫磺的混合物,是猛烈助燃之物。”
苏千誉确认罢,嗅闻残留的丝绸碎片上的气味,蓦地想起与祆僧摩尼诃在大唐演示神明指引时,那铜碗中液体燃烧的气味极其相似。
是某种特制的、混合了香料和油脂的圣油。
她没有立刻质问摩尼诃,而是站在坑口,脑海中飞速拼接着线索碎片:
足迹证明多人来过,死者被诱至或强行带至坑口。
凶手将浸透圣油,混入大量易燃易爆粉末的丝绸包,塞入或紧紧绑缚在死者胸口衣物内,导致胸腔内部燃烧最烈。
接着,她命安禄山拓印了坑口所有清晰的足迹,一一比对,发现有一种靴底纹路独特,为菱形交叉网格,网格节点处有明显的圆形凸起。
这种纹路,与玉门关驻军,斥候营配备的专用军靴完全一致。
斥候营负责关外侦查、巡逻,其靴底设计更强调抓地力和耐磨性,与普通戍卒军靴不同。
而整个玉门关,有资格且实际配备这种专用军靴的,只有李都尉直属的亲兵卫队!
几乎同时,有昨夜在石脂场外围巡哨的戍卒战战兢兢地回忆并上报:
案发前大约半个时辰,他隐约看到李都尉的亲兵队长王彪,带着两三个人影,似乎朝着废弃油坑的方向匆匆而去!
当时夜色深沉,距离又远,他不敢确定,但王彪那高大的身形和走路的姿态,他有些印象。
所有线索,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套向了玉门关的最高军事长官李都尉。
苏千誉带着拓片和证物,在亲随护卫下,来到戒备森严的驻军营地。
李都尉正在校场烦躁地踱步,甲胄未卸。
听闻苏千誉带来的消息和那铁一般的足迹拓片,他先是一愣,随即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胡说八道!”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营房!李都尉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跳如雷,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兵器架上,震得刀枪嗡嗡作响。
“诬陷!这是赤裸裸的诬陷!苏千誉!你什么意思?怀疑老子的人?怀疑老子指使杀人?!”
他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冲到苏千誉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唾沫星子飞溅:
“老子戍守玉门关五年!
刀头舔血,保境安民!会干这种下作勾当?!
杀一个工役?还他娘的用这种鬼火邪术?
老子要是不想开这破石脂场,一道奏折上去陈明利害便是!用得着搞这些?!”
“李将军息怒。”苏千誉面沉如水,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她直视李都尉,道:
“我并非指认将军,更非定案。
然现场足迹确凿指向斥候军靴,且有戍卒目击王彪行踪。
此乃重大线索,不得不查。
请将军配合,调集所有亲兵卫队成员,包括王彪,即刻查验其军靴鞋底!
并询问昨夜行踪!”
李都尉怒极反笑,眼中是一片冰冷的杀意,道:
“老子让你查个明白!
来人!击鼓!
亲兵卫队全体集合!脱靴!验底!”
咚咚咚!
急促的聚将鼓声在军营中炸响,带着金戈铁马的肃杀。
很快,李都尉麾下三十名精锐亲兵,在校场列队完毕。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们面色各异的脱下了脚上的军靴。
苏千誉的亲随拿着拓片,逐一比对每一双靴底。
李都尉抱着双臂,脸色铁青,死死盯着苏千誉和验靴的过程。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只有风吹旌旗的猎猎作响。
少顷,结果出来了。
所有亲兵的靴底纹路,包括王彪的,全与现场拓片上的纹路吻合。
“王彪!”李都尉眉头一皱,高声质问:“昨夜子时,你带人去了何处?”
王彪神色坦荡,道:
“昨夜卑职奉您之命,带两名弟兄例行巡查关外西北方向十里哨卡!
丑时初方归!有哨卡戍卒可为证!
绝未靠近石脂场废弃油坑!”
“西北哨卡?”苏千誉追问:
“巡查路线必经石脂场边缘,距离废弃油坑不过一里之遥。
戍卒只看到你往那个方向去,并未看到你抵达哨卡。
你有何证明中途未去油坑?”
“这…”王彪语塞。
巡查路线确实经过附近,但中途是否拐弯,旁人确实难以证明。
“无法证明?”李都尉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兵器架。
“老子的人,老子清楚!
王彪跟了我八年,战场上替我挡过刀!
他会去杀一个工役?笑话!”
他转向王彪,厉声道:
“王彪!脱下你的甲!靴子留下!
滚回营房待着!没老子命令,不许出来!”
这是变相的禁足。
王彪脸色难看,咬牙应道:
“卑职遵命!”
他猛地脱下甲胄,重重摔在地上,又脱下靴子,赤着脚,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大步走向营房,背影倔强而憋屈。
李都尉胸膛剧烈起伏,看着一地狼藉,与苏千誉沉静的脸,猛地抓起自己脱下的头盔,狠狠掼在地上。
“查!你接着查!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栽赃老子的兵!敢动老子的玉门关!”
李都尉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却听背后苏千誉的声音响起:
“这一切都是做戏。还望您配合。”
“你说什么?”李都尉一愣,回身快步走近苏千誉,追问:
“何意?”
这时,康萨保匆匆赶来,脸上带着震惊与深深的不安。
“苏特使!李将军!息怒!息怒啊!”
他小跑着上前,恳切道:
“二位大人!万万不可因误会而伤了和气啊!
李将军忠勇为国,岂会行此不义之事?
王队长亦是军中悍将,忠心耿耿。
此事定是那幕后真凶,处心积虑,挑拨离间!
其心可诛啊!”
他痛心疾首地摇头,随即话锋一转,目光真诚地看向苏千誉:
“苏特使,如今人心惶惶。
凶案接踵而至,手法愈发骇人听闻。
鄙人斗胆进言,不知二位是否发现,最后一个死者的死法,正是地脉之怒的征兆。
鄙人深知苏特使不信鬼神。
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祆教秘仪,沟通天地,或可安抚地只怨气,平息神怒。
摩尼诃大师法力高深,前日圣火苏特使官亦亲眼所见。
不若由鄙人出资,请摩尼诃大师在石脂场择一吉地,举行一场盛大的禳灾祈福法事?
一则告慰枉死之灵,平息怨气;
二则安抚工役百姓,重聚人心;
这三则或可震慑那幕后邪祟,使其不敢再行凶作恶!
待人心稍定,苏特使再行查案,岂不事半功倍?”
苏千誉目光扫过李都尉,又落在康萨保那张写满忧国忧民的脸上。
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颀长,染上她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虑与疲惫。
沉默良久,苏千誉终是叹了口气,怅然开口:
“好吧。
凶案频发,流言汹汹,为安人心,允康萨保所请,择吉日吉时,在最大露天油池边举行禳灾祈福大法事。
石脂场暂停一切劳作,工役可自愿观礼,祈求平安。”
“我等定悉心准备,不负重托。”康萨保感激涕零,大喜过望的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待其身影彻底消失,李都尉近前询问:
“苏特使,你究竟是何用意?”
苏千誉露出一个镇定自若的微笑,道:
“方才,查验您的亲兵卫队,一来确实为办案所需,二来为麻痹凶手,让他误以为我将矛头转向了您。
若提前告知您,恐表演不够真切。
我要您配合我,在抓捕凶手。
我要在禳灾祈福法事的当天,向众人揭露凶手的伎俩。”
李都尉见惊喜道:“您说说看。”
苏千誉沉思少时,道:
“凶手惯用地利与机关。那我们便从这里入手。
您亲自挑选可靠的戍卒,在石脂场外围,一座较高的废弃井架顶端,伪装成检修的模样,实则架设起数支窥管。
然后,让戍卒藏身井架隐蔽处,透过窥管,清晰俯瞰整个法事现场。
视野死角则由地面暗哨补充。
一定要在法事开始前,死死盯住康萨保、摩尼诃,及其亲随,在布置场地时的一举一动。
而李都尉你,近日必须表现出对王彪的严密监视,并故意放松法事场地外围的警戒,制造出与我离心的假象。
这是一个诱饵。
我赌凶手会利用这个漏洞,在场地内设置为他所用的机关。
届时,我们可提前发现,破坏改造。
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当然,在此期间,你我要尽量避而不见,哪怕见面,也要做出针锋相对之态。”
李都尉似有觉悟,摩挲着下巴的胡茬,眯眼想了须臾,对苏千誉一抱拳,道:
“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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