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时间仿佛凝滞。只有医疗监控设备规律的滴答声,以及工作站散热风扇不知疲倦的嗡鸣,证明着世界仍在运转。苏清月和夜莺围在屏幕前,如同两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像,瞳孔中倒映着那令人心悸的数据洪流。
凌夜在镇静剂的作用下陷入不安的沉睡,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仿佛在梦魇中与某个无形的怪物搏斗。他身上连接的生理指标监测器,显示着心率和不规则的脑波活动,与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据形成了诡异的呼应。
苏清月操控着工作站,进一步深入解析那些从永固仓储中心带出的、更加残缺和混乱的数据碎片。这些数据似乎来自一个更早期的、已被部分废弃或转移的数据库,许多文件头都已损坏,恢复起来异常艰难。
“……大部分是无效碎片,实验日志的边角料,失败项目的废弃参数……”苏清月喃喃自语,指尖在触摸板上快速滑动,筛选着可能有价值的信息。她的脸色因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而显得更加苍白。
夜莺则沉默地站在一旁,手中依旧紧握着那枚记录着她亲人(很可能是妹妹“鸢尾”)命运的芯片,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被主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所吸引。她对“终末之影”计划的揭示感到震惊,但此刻,一种更具体、更迫切的探寻欲望在她心中升起——除了她的亲人,还有谁被卷入了这个可怕的计划?
突然,苏清月的动作停顿了。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一角,一个刚刚被解密程序勉强修复的、文件名为“project_terminal_Shadow_primary_candidates_Archive_01 (damaged)”的压缩文件片段上。
“这是什么……”她低声说着,手指有些颤抖地点开了那个文件。
文件内部更加破碎,大量的乱码和缺失字段,像是一份被火焰燎过、又被雨水浸泡过的古老名册。然而,依稀可辨的表格结构和零星完整的字段,昭示着它的内容——这是一份名单。
一份早期的“适配者”候选名单!
两人的呼吸同时一滞。
名单上的名字大多模糊不清,或被数据损坏符号覆盖,只能看到零星的姓氏或代号:“李…”、“王…██”、“Subject: Sparrow…”、“K-███…”、“林…薇…?”
当“林薇”这个名字,哪怕只是姓氏和一个模糊的“薇”字跳入眼帘时,苏清月和夜莺的心脏都猛地一沉!林薇?!凌夜拼命保护的那个医生?!她也被标记了?!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苏清月滚动屏幕的手指变得僵硬,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钉在了名单中后段,一个相对保存稍好的条目上。
那里,清晰地记录着一个名字——凌夜。
不是模糊的姓氏,不是代号,就是这两个汉字,清晰地烙印在冰冷的数据库记录中!
而在名字旁边的“备注\/状态”一栏,没有像其他条目那样标注着“淘汰”、“终止”、“观察中”或“匹配度不足”,而是用猩红色的、加粗的字体标记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异常】
并且,在这条记录的下方,还有一行几乎被擦除、但通过数据恢复技术勉强重现的小字注释:
【…匹配度无法量化…意识海存在未知‘屏障’…疑似天然‘影之容器’…极度危险…优先级:观测\/引导\/必要时……[数据彻底丢失]】
“嗡——!”
苏清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耳边响起巨大的嗡鸣,眼前阵阵发黑。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椅子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凌夜……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终末之影”计划最核心的“适配者”名单上!而且被标注为“异常”!所谓的“天然影之容器”……难道是指他脑海中那个神秘的“心魔”吗?!盘古集团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他根本不是偶然被卷入,他本身就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关键的一环?!
夜莺也看到了那条记录,她的震惊丝毫不亚于苏清月。她猛地转头,看向医疗床上沉睡的凌夜,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恍然大悟的惊悚。原来如此!难怪他能穿越神经干扰区,难怪他拥有那种非人的战斗能力,难怪他脑中的“东西”如此特殊!他本身就是计划的目标,一个“异常”的适配者!
就在这时,仿佛感应到了外界剧烈的意识波动,或者是那“适配者”名单本身蕴含的某种信息刺激,沉睡中的凌夜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被困野兽般的低吼!
他豁然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剧烈翻腾的混乱与惊骇!名单上的信息,似乎通过某种难以言喻的渠道,直接冲击了他沉睡的意识!
“不……不可能……”他声音嘶哑破碎,挣扎着想要坐起,目光死死地投向那块还在显示着名单的屏幕,投向那个标注着【异常】的、属于他自己的名字。
自我认同的基石,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一直追寻的真相,竟然指向他自己?他一直对抗的阴谋,他自己竟是其中的一枚棋子,一个被标记的“容器”?
我是谁?
我到底是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将他拖向无底的深渊。他看着苏清月和夜莺震惊而复杂的眼神,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暴露在聚光灯下的怪物。
适配者名单的发现,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黑暗真相的门,也将凌夜 himself,推向了风暴的最中心。他不再仅仅是调查者,他本身就是谜题的核心,是盘古集团“终末之影”计划中,那个被标记为【异常】的关键变量。
前路,瞬间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也更加……凶险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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