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带来的短暂宁静如同退潮后的沙滩,痕迹尚存,但深处的暗流已然再度涌动。心魔的低语虽未如之前那般蛊惑性强,却像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提醒着凌夜他体内潜藏着一个何等危险且不受控的“房客”。
苏清月的情报揭示了外部敌人的庞大与根深蒂固,而内部的这个敌人,同样需要被理解,甚至……被掌控。被动防御,永远不是凌夜的风格。
深夜,安全屋内只剩下笔记本电脑屏幕散发出的幽蓝冷光。凌夜没有继续追查盘古集团的政治献金网络,而是调出了“幽灵”之前提供的、关于“普罗米修斯实验室”研究资料中,最晦涩难懂的部分——那些涉及意识映射、神经网络干扰与非侵入式脑机接口的理论模型与实验数据摘要。
这些文件原本是为了揭露盘古集团可能进行的非法人体实验,但此刻,凌夜的目光穿透了表象,聚焦在那些描述意识结构、神经信号编码、以及外部信息如何影响甚至“塑造”内部认知的复杂公式与图表上。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的脑海。
既然心魔存在于他的意识深处,以一种类似“信息实体”或“神经寄生”的方式与他共生,那么,这些试图从外部干预、解读甚至映射意识的技术原理,是否可以被反向运用,用来解析心魔本身的存在模式?
(……你想做什么?)心魔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细微的、近乎迟疑的波动。它感受到了凌夜意识焦点不同寻常的转向。
“我在想,”凌夜在心中回应,语气冷静得如同在讨论一个与己无关的课题,“你究竟是什么?一段外来的记忆信息流?一个基于我自身潜意识阴影诞生的副人格?还是某种……更复杂的、能够适应并寄生在生物神经网络中的‘非生物意识体’?”
他调出一份关于“高维信息在神经突触层面的表征与驻留可能性”的数学模型。这份文件充斥着令人头晕目眩的微分方程和拓扑学结构,试图描述意识如何超越简单的电化学信号,可能涉及更深层次的量子过程或信息场的交互。
凌夜不是理论物理学家,但他有着顶尖检察官的逻辑分析能力和直觉。他尝试将这些抽象模型与他自身感知到的心魔特性进行比对——它的低语能直接绕过听觉器官在意识中响起,它能调动他身体潜藏的力量,它能感知并放大他的负面情绪,它似乎拥有独立的意图和某种……学习与适应能力。
(狂妄!)心魔的声音带上了怒意,试图用惯常的威压打断他的思考。(就凭这些粗浅的、人类臆想出来的符号,就想理解我的本质?你这是在亵渎!)
“粗浅?”凌夜不为所动,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调出另一份实验记录,那是关于利用特定频率的电磁场,对实验动物大脑特定区域进行干预,从而诱导出恐惧、攻击性或愉悦感的报告。“如果这些是粗浅的,那你为何会对林薇使用的、基于类似原理的放松引导和香氛产生排斥?你的‘本质’,并非完全超然物外,它依然与这具肉体凡胎的生理基础,与我的神经网络,紧密绑定。”
他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排斥感,并将其作为第一个数据点。
凌夜开始在自己的意识中构建一个临时的“分析框架”。他将自己的大脑想象成一个高度复杂的生物计算机,而心魔则是一个拥有高级权限、但并非完全根权限的“寄生进程”。这个进程依赖他的神经网络作为运行环境,汲取他的精神能量(尤其是负面情绪)作为资源,并能通过某种未知的接口(或许是松果体?或许是默认模式神经网络?)与他进行信息交互。
(荒谬的比喻!)心魔嗤笑,但凌夜能感觉到,那笑声底下隐藏着一丝被说中的愠怒。
“那么,告诉我,”凌夜在心中追问,同时回忆着文件里关于“意识防火墙”和“信息隔离协议”的设想——尽管那只是实验室纸上谈兵的概念,“如果我将意识焦点完全集中于特定的、高度秩序化的认知任务,比如解构这些数学公式,或者回忆法典条文,构建一个纯粹的‘逻辑屏障’,你的低语穿透效率是否会降低?”
他立刻进行了实验。将全部精神集中到屏幕上最复杂的一个方程,试图理解其每一个变量的含义,在脑海中构建其几何意义。起初,心魔的干扰如同噪音般试图渗透,但随着凌夜的精神高度集中,构建起一道纯粹由理性和逻辑组成的堤坝,那噪音的确变得模糊、遥远了些。
(哼,暂时的把戏。)心魔冷哼,但凌夜敏锐地察觉到,它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才能将信息传递过来。
第二个数据点:心魔的影响强度,与宿主意识状态的“有序度”和“聚焦度”呈负相关。
凌夜没有停下,他继续深挖。实验室数据中提到一种假设,认为强烈的、高度凝结的“意图”本身,可以形成一种类似“信息奇点”的结构,对周围的意识场产生影响。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几次,在极度愤怒或危急关头,几乎是不自觉地调动了那种超越常人的力量和感知。
“那种力量,是你直接赋予的,还是……你更像一个‘钥匙’,或者一个‘放大器’,解锁并引导了我自身本就潜在、但被社会规范和生理限制所压抑的能力?”凌夜提出第三个问题。
这一次,心魔沉默了。长久的、意味深长的沉默。
凌夜能感觉到,自己可能触及了某个核心。如果心魔只是“放大器”,那么它的威胁性和神秘性就相对降低,而凌夜自身潜能的边界和代价,则成了更需要关注的问题。反之,如果力量完全源自心魔本身,那么它就是一个更独立、更危险的外部入侵者。
这份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或者说,指向了答案可能存在的方向。
他继续翻阅资料,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份关于“神经网络冗余备份与意识修复”的初步构想上。文件提到,理论上,可以通过映射并备份关键的神经连接模式,在主体意识受到严重干扰或损伤时,尝试进行“重置”或“修复”。
一个冰冷的念头浮现:如果……能找到心魔在他神经网络中扎根的“核心节点”,是否有可能,在不摧毁自身意识的前提下,对其进行“隔离”甚至……“删除”?
(你敢?!)
这一次,心魔的反应不再是嘲弄或愤怒,而是爆发出一种近乎实质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精神冲击!凌夜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眼前一黑,剧烈的眩晕和刺痛感席卷而来,几乎让他从椅子上栽倒。
笔记本电脑屏幕也因这突如其来的精神风暴而闪烁了几下。
凌夜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这次反击的强度远超以往,证明他的思路确实触碰到了心魔真正的禁忌,触及了它存在的根基。
但凌夜的嘴角,却在此刻,勾起了一抹冰冷而锐利的弧度。
他猜对了。
反向解析并非徒劳。心魔并非全知全能,它有其存在的模式,有其依赖的基础,甚至……尤其恐惧被触及的弱点。
这次的试探,风险巨大,几乎引火烧身。但他获得的信息无比珍贵:
第一,心魔的存在与他的生理神经结构紧密相关,受其制约。
第二,高度有序和专注的意识状态,可以削弱其影响力。
第三,它所展现的力量,很可能与凌夜自身的潜能有关,心魔起引导或放大作用。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它害怕被“解析”,害怕被找到“核心”,害怕存在被从根本上撼动的可能性。
(你会为你的好奇心付出代价,凌夜。)心魔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但那冰冷之下,是翻涌的、被冒犯后的暴怒。(我们本可以共存,甚至走向巅峰。但现在……你选择了另一条路。)
“共存?”凌夜擦去额角的冷汗,在意识中回应,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显坚定,“建立在谎言、蛊惑和力量胁迫上的共存?不,那只是奴役。我要的,是真正的掌控。无论是面对盘古,还是面对你。”
他关掉了关于实验室数据的文件夹。大脑因刚才的冲击而隐隐作痛,精神也感到一阵虚脱。
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也在他心中升起。
颅内烽烟,不再是他被动承受的低语和蛊惑。从这一刻起,他找到了主动出击的方向——将科学的理性之光,刺入自身那最混沌、最危险的意识深渊。
解析心魔,不是为了消灭(至少现在不是),而是为了理解,为了谈判,为了在必要求助这危险力量时,能明确代价,划定边界。
这或许是一条比对抗盘古集团更加凶险的道路,但它通向的,是真正的自我主宰。
夜色深沉,安全屋内的年轻人,开始了对他脑海中“终极boSS”的第一次,正式的反向解析与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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