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新家的温馨,似乎被程老夫人带来的那层无形寒霜侵染了些许。虽然大家默契地不再提起书房里的谈话,但空气中总弥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这份紧张,最先感知并为之困扰的,是心思最为敏感细腻的念安。
这天下午,王芳亲自去幼儿园接念安。小姑娘平时一出校门就会像只欢快的小鸟扑进妈妈怀里,叽叽喳喳地讲述一天的趣事。可今天,她却显得有些沉默,牵着妈妈的手,低着小脑袋,一步一步走得缓慢。
“怎么了,宝贝?今天在幼儿园不开心吗?”王芳蹲下身,柔声问道,轻轻抚平女儿翘起的衣领。
念安抬起头,大眼睛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妈妈……今天画画课,老师让我们画‘我的家’。”
“嗯,然后呢?我们念安一定画得很好。”王芳心中微微一紧,预感到什么。
“我画了我们家的大房子,画了妈妈,画了程述爸爸,还画了小姨沈墨。”念安小声说着,“可是……可是小哲看到了,他问我,‘林念安,你怎么有两个妈妈(指王芳和沈墨),还有两个爸爸吗?你的亲爸爸去哪里了?’”
王芳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
念安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别的小朋友也说……说他们的家里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妈妈,我的……我的亲爸爸呢?他到底在哪里?他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眼泪终于从念安的眼眶里滚落下来,她扑进王芳怀里,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这个问题,像一颗被深埋的种子,在外界无意的话语浇灌下,骤然破土而出。
王芳紧紧抱着女儿,心脏一阵刺痛。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念安,希望等她再大一些、更能理解的时候,再慢慢解释赵峰的事情。可外界的目光和孩童无心的质疑,总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回到家中,念安的情绪依旧低落,连她最喜欢的、沈墨特意为她画的那幅卡通画也没能让她展露笑颜。程老夫人正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用茶,看到念安红肿的眼睛,放下茶杯,招了招手。
“念安,过来太奶奶这里。”她的声音难得放软了些。
念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程老夫人拿出随身带着的一块精致手帕,轻轻擦了擦念安的小脸:“怎么哭了?谁欺负我们念安了?”
念安抿着嘴,不说话。
王芳在一旁,简洁地解释了缘由:“孩子在幼儿园被同学问了关于她生父的事。”
程老夫人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将念安揽得更近些,意有所指地说道:“唉,孩子总是敏感的。一个家里,少了谁,多了谁,她心里其实都明白。完整的家庭,有亲生的父母在身边,对孩子来说,终究是最重要的。少了那份血脉相连的根基,就像小树缺了最重要的根须,总是容易受到风雨的摇动。”
她的话语看似慈爱安慰,却像一根根细小的冰刺,精准地扎在王芳的心上,也似乎在不动声色地强调着“血缘”与“完整”的绝对重要性。
这时,程述和沈墨也先后回到家中,立刻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了解情况后,程述走到念安面前,蹲下身子,目光与她平视,语气坚定而温柔:“念安,记住,无论别人怎么说,程述爸爸永远爱你,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沈墨也走过来,握住念安的小手:“小姨也是,我们所有人都爱你。”
念安看着围绕在她身边的妈妈、程述爸爸和小姨,眼中的困惑似乎消散了一些,但那份关于“亲爸爸”的疑问,已然在她幼小的心灵中投下了一道清晰的阴影。
王芳看着女儿,又看向身边坚定守护的程述和沈墨,最后目光掠过表情深不可测的程老夫人。她知道,她不能再回避这个问题了。如何向林念安解释她身世的复杂性,保护她免受外界偏见伤害,同时维系好这个他们精心构建的、充满爱却“非传统”的家,成了摆在她面前一道紧迫而艰难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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