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的门在阿诚身后合拢，留下香香和苏晚晴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猜疑。
“他知道了什么？”苏晚晴压低声音，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之前那点强装出来的镇定早已荡然无存。交出文件这件事，显然彻底打乱了她的阵脚。
香香摇摇头，心中同样七上八下：“不清楚。但既然同时叫我们，恐怕……”恐怕她们私下接触的事，已经暴露了。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地跟着阿诚走向总裁办公室。
推开沉重的实木门，顾言爵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漫不经心地看着。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冷硬的金边，却丝毫驱不散他周身那股低气压。
他没有抬头，仿佛没注意到她们的到来。
香香和苏晚晴站在办公室中央，像两个等待审判的囚徒。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她们的神经。
终于，顾言爵放下了文件，抬眸，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两人，最后落在香香身上。
“蓝湾码头c区12号仓库。”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激起千层浪。“解释一下。”
他果然知道了！而且如此精准！
香香的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看向苏晚晴，后者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
“顾先生，我……”苏晚晴抢先开口，试图辩解。
“我没问你。”顾言爵冰冷地打断她，目光依旧锁定香香，“沈香香，你说。”
瞬间，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到了香香身上。苏晚晴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紧张和一丝哀求，生怕她将临时联盟的事和盘托出。
香香的大脑飞速运转。矢口否认？毫无意义，顾言爵既然能点出地点，必然掌握了相当的信息。全部坦白？那刚刚达成的脆弱联盟瞬间瓦解，苏晚晴可能会狗急跳墙，局面将彻底失控。
她需要一种方式，既能应对顾言爵的质问，又能暂时维持住与苏晚晴之间那点可怜的“默契”，更要……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了书单里的另一本书——《博弈论》。眼下的局面，不正是一场涉及多方、信息不对称的博弈吗？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上顾言爵审视的目光，语气尽量平稳地开口：“顾先生，我确实收到了前往码头的威胁信息。对方利用我和苏小姐之间的一些……误会，试图制造混乱，引我们入局。”
她没有否认收到信息，但将动机归结于“误会”和对方的“制造混乱”，巧妙地模糊了焦点。
“哦？”顾言爵挑眉，身体微微后靠，做出一个倾听的姿态，“继续。”
“我认为，这是一个典型的囚徒困境模型。”香香开始引入博弈论的概念，试图将问题抽象化、理论化，从而避开敏感的个人纠葛，“对方将我和苏小姐置于一个相互猜忌、可能互相揭发的境地。如果我们都选择自保（前往码头或揭发对方），可能两败俱伤，让对方得利。如果我们能达成……某种程度的信任与合作（都不去，并共同应对），则能实现整体利益的最大化——即，挫败对方的阴谋，维持内部的稳定。”
她小心翼翼地用了“某种程度的信任与合作”这样模糊的词语，没有明确承认联盟，但意思已经传达。
苏晚晴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想到香香会用这种……像是在课堂上分析案例一样的方式，来应对顾言爵的质问！
顾言爵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转化为更深沉的探究。他显然也没料到她会从这个角度切入。
“所以，你的选择是？”他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的选择是，不进入对方设定的博弈框架。”香香坚定地回答，“我不会去码头。同时，我也认为，在当前外部威胁明确的情况下，内部消耗是最不理智的行为。我们应该优先应对共同的敌人。”
她没有说自己和苏晚晴已经达成了协议，但每一句话都在为那个临时联盟的存在提供合理性和必要性。
顾言爵沉默了，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那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敲在香香和苏晚晴的心上。
苏晚晴紧张得几乎要窒息。
良久，顾言爵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博弈论……囚徒困境……”他重复着这几个词汇，目光再次扫过香香，眼神复杂，“你倒是活学活用。”
他这话，是褒是贬？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转向面如死灰的苏晚晴，语气骤然变冷：“苏晚晴，你那些小动作，到此为止。宏远科技的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干净。如果再让我发现你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或者试图搅乱公司……”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股冰冷的威胁意味，让苏晚晴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
“出去。”他下了逐客令。
苏晚晴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办公室。
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香香和顾言爵两人。
他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那份关于苏晚晴的文件，你看过了？”
“只看了一部分，银行流水和几张照片。”香香老实回答。
“结论？”
“……从证据看，她与刘总确实存在不正当的资金往来，在合作敏感期，这行为……不妥。”香香谨慎地选择着措辞。
顾言爵盯着她，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博弈论》里，对付反复背叛的对手，最好的策略是什么？”
香香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以牙还牙（tit for tat）？但前提是，要明确界定背叛行为，并且有足够的威慑力……”
顾言爵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你是真的看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码头的事，阿诚会处理。你，”他顿了顿，“回去工作吧。”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香香看着他那冷漠的背影，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他轻描淡写地揭过了码头事件，对苏晚晴也只是警告，那份文件他似乎也并不在意……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默默地退出办公室，手心一片冰凉。
她运用《博弈论》的知识，似乎成功地应对了这次的危机，甚至可能因此获得了顾言爵一丝微妙的认可。
但她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仿佛在深渊的钢丝上又往前走了几步，下方的黑暗，愈发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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