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玄那隐晦的催促与林地地脉的异常,如同最后两声敲响的战鼓,宣告着风暴的迫近。沈香香不再犹豫,她知道,必须赶在玄玑真人可能采取进一步行动前,先行踏入镜湖。
是夜,月黑风高,浓厚的云层遮蔽了星月之光。沈香香将外门事务暂交陈执事代理,以“有所感悟,需觅地静修”为由,悄然离开了坐忘峰。她没有动用灵力飞行,而是凭借肉身力量与“心源映天术”对环境的极致映照,如同融入夜色中的影子,朝着后山幽谷极境的方向潜行。
玄玑真人留下的那道浅淡灵魂标记微微发热,显示他感知到了她的离开,但或许因为她前往的方向是“静修”,并未立刻引来阻拦或探查。沈香香心中冷笑,这正合她意。
幽谷深处,雾气渐浓,这些并非寻常水汽,而是蕴含着混乱灵机与微弱迷幻效果的瘴气。四周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消失无踪,只有风吹过怪石嶙峋的缝隙时,发出的呜咽之声,如同亡魂的低语。
沈香香将“心源映天术”催发到极致,神识化作无形的触须,谨慎地探查着前方。在她的“心镜”映照下,这片区域的真实面貌缓缓揭开——地脉灵机在此地变得极其混乱且惰性,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压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终末”意韵,比外门地底那块碎片更加稀薄,却无处不在,如同背景辐射般侵蚀着一切。
她按照地图与推演,在浓雾与乱石中艰难穿行。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此地不仅天然环境险恶,更布有无数古老而隐蔽的禁制,有些甚至散发着与兽皮典籍同源的气息,显然是上古“守序者”所留,但大多已残破不堪,被后来的、带着玄玑真人气息的禁制覆盖或修改。
她如同在雷区中跳舞,依靠“秩序之钥”雏形对同源波动的微弱感应,以及对混乱能量的本能排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个个或明或暗的陷阱。
越往深处,雾气愈发浓稠,那“终末”意韵也愈发清晰,甚至开始主动侵蚀她的护体灵光与神识,带来一种万物凋零、一切努力终属徒劳的虚无感。若非她道心坚定,秩序信念牢固,又有“秩序之钥”散发微光守护灵台,恐怕早已心神失守。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浓雾突然向两侧散开,露出一片诡异的“平静”地带。那里没有雾气,没有乱石,只有一片漆黑如墨、水平如镜的湖水,静静地躺在山谷的最深处。
镜湖!
与初代掌门游记中“水平如镜,倒映星汉”的描述不同,眼前的镜湖漆黑无比,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湖面没有倒映出天空,也没有周围的景象,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湖面上空,悬浮着无数细碎的、如同玻璃破裂后的残片,这些残片缓缓转动,偶尔折射出扭曲错乱的光影,看久了便让人头晕目眩,心神欲裂。
而在湖心中央,矗立着一面巨大的、残缺不堪的青铜古镜虚影,镜框布满锈蚀与裂痕,镜面更是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裂纹中不断渗出黑色的、带着“终末”气息的雾气。这古镜虚影,与她在灵源秘境见过的“镜影”有七八分相似,但更加残破,气息也更加古老、死寂。
这就是被污染的“巡天镜”本体投影?或者说,是其被封印在此的核心一部分?
沈香香能感觉到,手中的“秩序之钥”雏形在剧烈震颤,既是对那浓郁“终末”之力的排斥,也是对那古镜本源的一种渴望与呼唤。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湖边。
就在她脚步踏上湖岸那看似坚实的黑色土地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个镜湖的湖水猛然沸腾!不是水花,而是无数扭曲、狰狞、由纯粹负面情绪与混乱记忆构成的幻影,如同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发出无声的咆哮,从湖中冲出,铺天盖地般向她扑来!与此同时,湖心上空那些碎裂的镜片疯狂旋转,投射下无数道扭曲的光束,这些光束交织在一起,瞬间构建出一个光怪陆离、虚实难辨的庞大幻境,将她彻底吞没!
幻境之中,沈香香看到了外门秩序崩坏,弟子互相残杀;看到了云清玄彻底魔化,亲手将剑刺入她的胸膛;看到了玄玑真人冷漠的脸,宣告一切挣扎皆是徒劳;甚至看到了自己穿越前的世界在战火中湮灭……无数最深的恐惧与绝望的场景,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心神。
“虚妄之镜……”她瞬间明悟,这就是云清玄警告的关卡!这些幻象直指道心破绽,威力远超寻常幻术!
她紧守灵台,掌心的“秩序之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是攻击性的光芒,而是蕴含着“理清本质”、“坚定存在”、“守护秩序”信念的辉光!
“一切虚妄,皆当破除!真实秩序,存乎我心!”
她清叱一声,将“秩序之钥”的光芒推向极致!光芒所过之处,那些狰狞的幻影如同冰雪消融,扭曲的幻境层层剥落!幻象后方,那面残破的青铜古镜虚影剧烈震动,镜面上的裂纹似乎都扩大了一丝!
然而,就在幻境即将被彻底破除的刹那,那古镜虚影中央,最大的那道裂缝中,一只完全由漆黑与死寂构成的、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巨大眼眸,缓缓睁开,冷漠地“看”向了沈香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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