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极司菲尔路76号魔窟,地下审讯室。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臭味和一种绝望的腐朽气息。
昏暗的灯光下,顾知行被绑在冰冷的刑架上,原本挺括的西装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染着暗红的血迹和污渍。
他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偶尔因为剧痛而微微抽搐的身体,证明他还活着。
几个小时,或许是几天?他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准确感知。鞭挞、电刑、水刑……特高课和76号的刽子手们,轮番上阵,用尽了他们能想到的一切手段,试图撬开他的嘴,逼问出他的上下线、情报网络,以及那份“一号作战”计划是否真的被成功传递出去。
“说!你的同伙还有谁?!”
“电文发给了谁?!”
“那份计划,到底有没有送出去?!”
铃木康介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他耳边嘶嘶作响。吴四宝则在一旁,用带着铁刺的皮鞭,一次又一次地在他早已血肉模糊的背上增添新的伤痕。
顾知行咬紧牙关,口腔里充满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每一次即将昏厥过去时,冰冷的盐水又会将他泼醒,将他重新拉回这无间地狱。
他的意识在剧痛和模糊之间反复摇摆,但有一个信念,却如同磐石般,牢牢地钉在他的脑海深处——沉默,坚守。
他不能开口。
任何一个名字的泄露,都可能意味着一条战线的崩塌,无数同志的牺牲。
顾知行更不能承认情报已成功送出,那会让敌人提前警觉,改变部署,使得沈望舒和根据地同志们依据情报所做的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他必须扛住。用这具早已不属于自己的躯壳,为远方的胜利,争取最后的时间。
“骨头倒是挺硬!”吴四宝啐了一口,丢掉手中染血的鞭子,对铃木道,“铃木太君,看来常规手段没什么用了。”
铃木康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顾知行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料。他走到顾知行面前,用手电筒强光照射着他低垂的脸:“顾桑,何必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一条死狗一样。只要你合作,指认几个海军那边的‘同谋’,我可以保证,给你一个体面的结局。”
顾知行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血污黏连的睫毛,看向铃木。他的嘴唇干裂,微微翕动,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
铃木凑近去听。
“……螳螂……捕蝉……”
铃木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无比!他猛地后退一步,仿佛被毒蝎蜇了一下,恼羞成怒地吼道:“用刑!给我继续用刑!直到他开口为止!”
更残酷的刑罚接踵而至。
顾知行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熔炉,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在被烈焰灼烧、被铁锤锻打。
他的意识渐渐涣散,过往的片段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东京帝大樱花树下的青春飞扬,与秦铮在灯下激烈争论理想,第一次接受潜伏任务时的紧张与决绝,仙乐斯舞会上与沈望舒的初次交锋,安全屋里那艰难而珍贵的信任交付,诊所雨夜中那句“悬崖之下,不是新世界”的机锋……
最后,定格在沈望舒那双从充满杀意到最终坚定信任的眼睛上。
“望舒……”他在心中无声地呼唤,“情报……应该已经到了吧……你们……一定要赢……”
他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近乎虚幻的、带着期盼的弧度。然后,他的头再次无力地垂了下去,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
苏北根据地,作战指挥室。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地图上,已经根据顾知行传递来的情报,标注出了日军“一号作战”的主要进攻轴线和关键节点。
沈望舒站在地图前,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顾知行同志被捕,‘青鸟’沉默。”敌工科科长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但我们不能让他白白牺牲!总部命令,要求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利用这份宝贵的情报,给予日军‘一号作战’计划以迎头痛击!同时……尽最大可能,营救‘青鸟’同志!”
营救!这两个字让沈望舒猛地抬起了头。
“怎么救?”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76号魔窟,守卫森严,硬闯无异于自杀!”
“不是硬闯。”科长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了上海西南方向的松江地区,“根据内线最后传来的模糊信息,‘青鸟’同志可能在被审讯一段时间后,会被秘密转移至位于松江的日军宪兵司令部监狱,进行所谓的‘深度关押和审讯’。
那里虽然也是龙潭虎穴,但比起76号,其戒备等级和位置,给我们留下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操作空间。”
他看向沈望舒,眼神锐利:“我们需要制定一个精密的计划,在转移途中,或者在他被关进松江监狱后的某个薄弱环节,实施营救。
沈望舒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去尝试!
“你来负责制定具体的营救方案。”科长郑重地说道,“你需要挑选最精干的队员,设计最巧妙的行动,利用一切可能利用的内外条件。
记住,这不是一次常规的军事行动,它更像是一次外科手术式的精确打击,要求快、准、狠,一击即走!同时,主力部队会依据‘一号作战’情报,在华中多个方向对日军发起牵制性攻击,尽可能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为你们的行动创造机会。”
“是!”沈望舒挺直身躯,斩钉截铁地应道。他感到一股沉甸甸的责任和使命感压在了肩上。
这不仅仅是一次营救任务,更是一次对战友的承诺,对那份跨越生死信任的回应。
他立刻投入到了计划的制定中。
他调阅了所有关于上海至松江路线、松江日军宪兵司令部监狱结构、守卫配置的零星资料,
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性:是在公路伏击?还是利用水路?是伪装渗透?还是里应外合?
每一个方案都充满了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他需要更多的,更新的情报。
“启动我们在上海所有的休眠暗线!”沈望舒对负责对外联络的同志下令,“不惜暴露风险,全力搜集关于‘青鸟’同志关押地点、身体状况、以及可能转移路线和时间的一切信息!”
“另外,”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给还在上海活动的、与我们保有联系的军统残余小组,发送一份匿名情报,就说是‘黑鸦’临终前的最后示警——日伪即将对他们隐藏的几个据点进行清洗。”
“你这是……”联络同志有些不解。
“搅浑水。”沈望舒冷冷道,“让76号和特高课忙起来,让他们无暇他顾,给我们的营救创造哪怕一丝一毫的空隙!”
这是一招险棋,可能会牵连无辜,但在这种时候,他只能选择最有效的方式。
命令被迅速执行下去。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向着上海、向着松江悄然撒开。
沈望舒则带着几名精心挑选的、精通潜入、爆破、狙击和急救的队员,开始了近乎残酷的针对性训练。他们模拟各种可能遇到的场景,推演每一个行动细节,不放过任何一丝疏漏。
训练场上,沈望舒的身影如同不知疲倦的猎豹,每一个动作都要求达到极致完美。队员们能感受到他平静外表下那压抑到极致的焦灼和决心。
夜深人静时,沈望舒会独自一人,拿出那枚早已失去光泽的铜扣,紧紧攥在手心。
“顾知行,”他对着南方的夜空,低声发誓,“等着我。”
“就算把上海翻过来,我也一定要把你……带回家!”
只待那石破天惊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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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剧情的小互动】
沈望舒(在训练场负重狂奔,内心咆哮):“顾知行你最好给我撑住了!要是敢先掉线,老子就是追到阎王殿也要把你薅回来加班!这船不能散伙!”
顾知行(在昏迷中微微蹙眉,潜意识活动):“好像听到有人在骂我……(意识模糊)是沈望舒那小子吧……嗓门还是这么大……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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