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的沉默如同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真相隔绝在外。而他那几台安装了自毁程序的电子设备,则成了横亘在专案组面前的、更为棘手的数据深渊。技术部门在尝试了数种常规及非常规的破解手段后,依旧进展缓慢,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数据的永久性湮灭。
远程抹除信号的惊鸿一瞥,更是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所有人,阴影中的对手并未因赵明的落网而退缩,反而更加警惕和活跃。
临时办公室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白板上关于“上级节点”和“潜在组织”的推测区域被不断扩大,问号越来越多。陆凛身上的低气压几乎化为实质,他一方面督促技侦不惜一切代价寻找破解加密的方法,另一方面加大了内部保密审查的力度,同时协调网安部门,对近期所有异常的、尤其是与已知corvus活动模式相似的网络信号进行全天候筛查。
他像一头被困在铁笼中的头狼,焦躁地踱步,目光一次次扫过那几台被物理隔离、静静躺在防静电袋中的设备,仿佛要用眼神将它们烧穿。他知道,钥匙就在里面,打开这扇门,才能看清隐藏在corvus面具之后的真正恶魔。
闻劭的状态则更为内敛。他几乎将自己焊在了电脑前,屏幕上是赵明所有已知笔记、设计图、甚至审讯时零星话语的碎片化记录。他试图从这些庞杂无序的信息中,寻找那个可能存在的、用于解锁加密的“钥匙”——或许是一个特殊的日期,一个反复出现的符号,一句赵明无意识念叨的口头禅,或者是他某种偏执行为模式中隐藏的逻辑。
他的眼底血丝蔓延,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握着笔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微微颤抖。陆凛几次强行中断他的工作,将他按在休息室的床上,但往往不到一小时,闻劭又会悄无声息地回到电脑前,眼神里的执着比之前更甚。
“闻劭。”陆凛再次走到他身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更深的心疼,他将一杯热牛奶重重放在桌上,“你需要休息,这是命令!”
闻劭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就快好了……我感觉到,就差一点……”
“什么差一点?!”陆凛的耐心终于告罄,他猛地伸手,扣住闻劭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凉而脆弱,让他心头一颤,但语气依旧强硬,“你看看你自己!再这样下去,没等找到钥匙,你先垮了!”
闻劭被迫迎上他燃烧着担忧与愤怒的眸子,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琥珀色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亮光。他没有挣扎,只是看着陆凛,忽然轻声问:
“陆凛,你相信直觉吗?”
陆凛眉头紧锁:“我相信证据!”
“有时候,直觉是无数证据碎片在潜意识中碰撞出的火花。”闻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赵明……他所有的设计,无论是机械乌鸦、蜘蛛,还是他笔记里那些未完成的构想,都有一个共同点——对称,但又刻意留下一个极其微小的、破坏这种对称的‘瑕疵’。就像他刻的那个齿轮与羽毛的标记,齿轮并非完美咬合,有一处细微的错位。”
他拿起笔,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快速画出了那个标记,并圈出了那个几乎难以察觉的错位点。
“这可能是他的美学偏好,也可能……是一种暗示。”闻劭的指尖点在那个错位上,眼神锐利如刀,“一个偏执于控制与完美的人,为什么会容忍这种‘瑕疵’?除非,这个‘瑕疵’本身,就是密码的一部分,是他留给自己的后门,或者……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签名。”
陆凛看着他眼中那份因极度专注而迸发出的、几乎灼人的智慧光芒,扣着他下巴的手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力道。他知道,闻劭的直觉,往往是建立在常人无法企及的观察力与逻辑推理之上。
“你想怎么做?”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把这个错位的角度、位置,转化为数字序列,结合赵明常用的几个基础密码算法,进行逆向推导和碰撞尝试。”闻劭语速加快,“这需要极高的计算量和精准的模型构建,技侦那边的通用算法可能无法覆盖这种高度个人化的加密逻辑。我需要接入市局的超算资源,进行定向爆破!”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冒险的猜想。如果失败,可能会浪费宝贵的计算资源,甚至可能因多次错误尝试而触发设备的防护机制。
陆凛死死盯着闻劭的眼睛,在那里面,他看到了不容置疑的笃定与破釜沉舟的决心。几秒钟的沉默,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最终,陆凛松开了手,沉声道:
“好。我去申请超算权限。”
他没有问“如果错了怎么办”,因为他知道,闻劭和他一样,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也都渴望着撕开这重重迷雾。此刻,他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的乌鸦,相信他那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和超越常理的智慧。
超算资源的申请在陆凛的强硬态度和陈局的直接批示下,以最高优先级获得批准。庞大的数据流开始涌入冰冷的服务器集群,按照闻劭构建的复杂模型,对那基于“瑕疵”推导出的数字序列进行海量的运算和碰撞。
等待结果的过程,是另一种煎熬。办公室里的时钟指针仿佛被粘住,每一秒都走得异常缓慢。陆凛没有再催促闻劭休息,只是沉默地坐在他身边,像一座沉默的山,用自己的存在给予他无声的支持。他偶尔会起身,给闻劭换一杯更热的水,或者将他冰凉的手指攥在自己滚烫的掌心,试图驱散那刺骨的寒意。
闻劭则完全沉浸在了数据的海洋里,紧盯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日志信息,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反馈。他的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脸色苍白如纸,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像两颗燃烧的星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天色由暗转明,又渐渐染上暮色。
突然,闻劭身体猛地前倾,几乎要撞到屏幕上!
“有了!”他的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微微变调,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屏幕上,一条绿色的提示信息跳了出来——「加密层1-3已突破,核心数据区访问权限获取中……」
成功了!那个看似无意义的“瑕疵”,果然是赵明隐藏在极致完美主义下的密钥!
陆凛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他用力握紧了拳头,手臂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隐隐作痛,但他浑然不觉。
核心数据被层层打开。里面不再是冰冷的代码和设计图,而是更为惊人的内容——
一份详细的、名为“社会神经编码实验”的计划书草稿,其核心理论正是利用特定信息刺激和情境引导,干预甚至“重写”目标个体的行为模式,使其成为实验者预期的“作品”。李志强,仅仅是这个庞大而骇人计划的一个早期、粗糙的试验品!
大量未及销毁的通信记录,清晰地显示赵明(corvus)与一个代号为“导师”(mentor)的上级节点保持着定期联系。“导师”负责提供理论指导、目标筛选框架以及资源支持,而赵明则负责执行“引导”和进行“田野实验”。通信内容充斥着对现有社会秩序的蔑视,以及对“优化人类行为模式”的疯狂野心。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数据的最后,发现了一个加密的倒计时文件,旁边附有一张模糊的、经过处理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校服的、笑容腼腆的少年。倒计时显示,距离归零,还有71小时。文件标题只有两个字:「净化」。
“他们还有下一个目标!”闻劭的声音带着寒意,“一个学生!时间不多了!”
所有的线索瞬间贯通!赵明并非孤狼,他是一个庞大而危险的实验组织的执行者!他们的目标远不止制造几个疯狂的“法官”,而是进行着某种反人类的“行为编码”实验!而此刻,一个新的、无辜的少年,即将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危机感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陆凛的全身。他猛地看向闻劭,闻劭也正看向他,两人眼中是同样的震惊、愤怒与决然。
“立刻分析照片背景!识别这个少年的身份!追踪‘导师’的所有痕迹!快!”陆凛对着通讯频道低吼,声音因愤怒而沙哑。
命令被迅速执行,办公室瞬间陷入高速运转的混乱。
在一片嘈杂声中,陆凛一把抓住闻劭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将闻劭拉近自己,近到能看清彼此瞳孔中倒映的、因震惊而收缩的影子。
“听着,”陆凛的声音低沉,如同野兽在咆哮前的低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严肃,“从现在开始,你不准离开我的视线,一步都不准!这个‘导师’,比赵明危险十倍!百倍!你明白吗?”
他的目光如同最坚硬的烙铁,死死锁住闻劭,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他无法承受闻劭再次成为这种疯子的目标,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可能。
闻劭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自己吞噬的激烈情感,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几乎要嵌入骨血的力道,没有挣扎,没有恐惧。他抬起另一只未被抓住的手,轻轻覆在陆凛紧绷的手背上。
“好。”他应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与陆凛同频的、破釜沉舟的决心,“我就在你身边。我们一起,把这条藏在阴沟里的毒蛇揪出来。”
他的指尖冰凉,却奇异地稳住了陆凛那颗因后怕而狂跳的心脏。
数据深渊已被照亮,显露出其下狰狞的真相。
而站在深渊边缘的狼与乌鸦,已然将彼此的命运紧紧捆绑。
狩猎,进入了最终章。赌上的,不仅仅是正义,还有他们刚刚确认、绝不容失去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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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权限之争
(超算中心负责人办公室)
负责人:(看着陆凛递过来的、盖着陈局红头印章的申请单,眉头拧成疙瘩)陆队,不是我不配合。最高优先级,定向算法爆破,这资源消耗……万一闻老师的推测是错的,这责任……
陆凛:(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冰)责任我负。
负责人:(被他眼神冻得一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这……这不符合流程啊,需要技术可行性评估……
陆凛:(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上)71个小时。一个孩子可能没命。你跟我谈流程?
(闻劭适时上前,将一份写满复杂公式和推演过程的简要报告放在负责人桌上)这是基于行为痕迹分析和密码心理学构建的模型,成功率在68%以上。时间紧迫,请通融。
负责人:(看着眼前一个冷得像煞神,一个冷静得像AI的两人,擦了擦额角的汗,最终一咬牙)……行!我批!不过陆队,要是……
陆凛:(直接转身往外走)没有要是。出了问题,我卸任。
(闻劭对负责人微微颔首,快步跟上陆凛。)
(负责人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长长舒了口气,喃喃自语)……这哪儿是警察办案,这分明是俩煞星带着尚方宝剑来拆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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