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之内,死寂如冰。
那盆彻底枯萎、魔气缭绕的月光芷,如同一个狰狞而沉默的指控者,横亘在玄微与云烬之间。空气中弥漫着灵植腐朽的阴冷气息、尚未完全散去的药香,以及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名为“猜疑”的毒雾。
云烬无力地瘫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因恐惧而微微颤抖,那双深褐色的眼眸盈满了水光,一瞬不瞬地、近乎绝望地望着玄微,里面写满了无声的乞求与辩解。
“神君…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他破碎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显得那般脆弱无助。
南芷站在一旁,看看那盆死去的灵植,又看看床上仿佛随时会碎裂的云烬,最后看向沉默如山岳、周身寒气却愈发凛冽的玄微,急得额头冒寒,却又不敢贸然开口。她本能地觉得云烬大人不像装的,那盆花死得也太过蹊跷突然,可…那魔气又确实…
玄微冰封的银眸低垂,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反复刮过云烬那副惊慌失措、泫然欲泣的面容,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与破绽。
没有。
那双眼睛里,除了纯粹的恐惧与委屈,再无其他。甚至因为过于“纯粹”,反而显得有些不真实。
(…不知道?) (…魔气同源,爆发时间如此巧合,岂是一句不知道便能揭过?) (…可他方才确是昏迷…)
理智告诉他需要彻查,需要证据。但那盆瞬间死去的月光芷,那与自己刚刚镇压下去的、属于云烬的魔气极其相似的腐朽气息,以及之前墨漓香囊中那丝微妙的相似感…种种线索,都冰冷地指向一个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他一直担忧的、一直试图避免的隐患,终究还是爆发了。
云烬的力量,确实是一把双刃剑。能为他挡雷,也能…毁掉他所留意之物。
这一次是一盆花,下一次呢?
若是他不在身边,若是失控得更严重…
一种混合着失望、后怕与冰冷怒意的情绪,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狠狠扎进玄微的心口。那刚刚因连日来的亲近与依赖而生出的、细微的柔软,瞬间被冻结、覆盖。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不再看向云烬,而是落在那盆枯萎的月光芷上,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比万载寒冰更冷:
“南芷。”
药君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弟子在!”
“将此物封存。彻查药庐内外,任何异常能量残留,一丝一毫也不许放过。”他的命令清晰而冰冷,公事公办,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是!”南芷连忙应下,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玉盒将那盆死去的月光芷收起。
玄微的目光这才重新转向云烬,那目光里已没有了之前的复杂与波动,只剩下一种深视的、带着距离感的冰冷。
“你体内魔气不稳,蚀心蛊隐患未除。”他淡淡开口,语气平稳得令人心寒,“即日起,没有本座谕令,不得离开混沌殿半步,亦不得再运转灵力,直至查明真相。”
软禁。
比之前的禁足更加严厉。几乎是彻底剥夺了他的自由与行动能力。
云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眼中的光芒仿佛瞬间熄灭了,只剩下一片灰败的死寂。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情绪,只露出一个脆弱而顺从的发顶。
“…弟子…遵命。”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心死般的麻木。
玄微看着他那副仿佛被彻底击垮的模样,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某种尖锐的刺痛感再次掠过心头,却被他强行压下。
(…必须如此。) (…在查清真相之前,绝不能心软。) (…否则,后患无穷。)
他不再多看云烬一眼,转身,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开药庐。冰冷的背影决绝而疏离,仿佛彻底划清了一道界限。
南芷看着玄微离去,又看看床上仿佛失去所有生气的云烬,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低声安慰道:“大人…您先好好休息…上神他…也是担心您…”
云烬没有回应,依旧低着头,如同一座失去灵魂的玉雕。
…
清宁轩内。
墨漓通过水镜,看着玄微冰冷离去、云烬失魂落魄的场景,激动得几乎要尖叫出声!
成功了!她成功了!
虽然不知道那盆月光芷具体是怎么死的(她只埋了孢子,并未预料到效果如此猛烈迅速),但结果完美符合她的预期!
玄微上神果然动怒了!怀疑了!甚至再次软禁了云烬!
“哈哈哈!”她压抑着声音低笑起来,脸上充满了扭曲的快意,“云烬!你也有今天!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她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立刻取出那枚漆黑传讯符。
“第二步成功!目标已被孤立怀疑!准备执行第三步——‘铁证’如山!务必要让玄微上神亲眼看到,他那‘宠爱’的小仙,是如何与魔族‘密会’的!”
…
混沌殿。
云烬被南芷和闻讯赶来的白芷小心翼翼地护送回来。他一路沉默不语,低着头,任由摆布,仿佛真的深受打击,一回到殿内,便将自己蜷缩在软榻深处,背对着众人,一副拒绝交流的脆弱模样。
南芷和白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同情,低声交代了几句静心休养的话,便悄然退了出去,并按照玄微的命令,悄然加固了殿外的守卫与禁制。
殿门缓缓合拢。
当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被隔绝,软榻上,那具仿佛脆弱不堪的身影,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云烬慢慢坐起身,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惊慌、恐惧与绝望?唯有的一片冰封的冷漠,以及眼底深处那跃动着的、近乎疯狂的算计与兴奋。
他抬手,指尖缓缓拂过自己的唇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刻意逼出的血渍的腥甜。
裂痕…
终于出现了。
而且,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玄微那冰冷的眼神,那不带丝毫感情的软禁命令…真是…完美。
他的神尊,果然没有让他失望。那份对“苍生”的责任感,那份对“失控力量”的忌惮,终究还是压过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私情”。
这样才好。
越是压抑,反弹时才会越是猛烈。
越是怀疑,真相“大白”时才会越是悔恨。
他需要这场信任危机,需要这份孤立无援。唯有如此,接下来那场“精彩”的戏码,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墨漓…想必此刻正在为她的“成功”而沾沾自喜,并迫不及待地准备进行下一步了吧?
真实…迫不及待想看看,她能拿出怎样的“铁证”呢。
云烬缓缓躺了回去,闭上眼,神识却如同最敏锐的猎鹰,悄然笼罩了整个神殿,捕捉着一切细微的波动。
戏台已搭好,配角已就位。
只等那最关键的主角…入瓮。
而此刻,主殿内的玄微,屏退了所有人,独自立于殿心。
他试图继续处理公务,却发现根本无法凝神。眼前总是闪过那盆瞬间枯萎的月光芷,以及云烬最后那灰败绝望的眼神。
(…本尊是否…太过武断?) (…或许…真有隐情?) (…可那魔气…)
他烦躁地合上卷宗,走到窗边,望着下方被重重禁制笼罩的混沌殿方向,冰封的银眸之中,是无人得见的挣扎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惶惑。
信任一旦裂开第一道缝隙,猜忌便如同藤蔓,疯狂滋长。
而他并不知道,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暗处,微笑着将那道缝隙,越撕越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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