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依赖的拥抱并未持续太久。
或许是玄微过于僵硬的身体和那毫不掩饰的“仅此一次”的警告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云烬本就虚弱不堪,体力难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环在玄微腰间的手臂便渐渐松了力道,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也一点点滑落,最终软软地靠回枕头上。
云烬再次陷入了沉睡,呼吸清浅,眉宇间却似乎比之前舒展了许多,仿佛那个笨拙的拥抱真的给了他莫大的慰藉和安全感。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满足的弧度。
玄微僵坐在原地,腰间那残留的、陌生而温暖的触感挥之不去,如同烙印般灼烫。他垂眸看着自己方才下意识拍抚过对方后背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单薄脊背的轮廓和细微的颤抖。
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笼罩着他。
他,玄微上神,竟会默许甚至…回应了这样一个僭越的、亲昵的举动。
而更荒谬的是,他心中竟没有多少预期中的恼怒和排斥,反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甚至是一丝极细微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异样暖流。
仿佛风雪夜归人,终于推开了一扇透着灯火的窗。
这感觉陌生得令他心悸。
他猛地站起身,像是要摆脱这种不该有的情绪,雪白的神袍拂动,带起一阵冰冷的微风。他需要做点什么,需要处理那些更紧迫、更实际的问题,而不是沉浸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緖里。
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那个被层层封印、死寂无声的冰髓匣,眉头再次锁紧。隐患仍在,只是被暂时压制。殿外的妖族也未离去,如同悬顶之剑。而他自身的损耗…
就在他思绪翻腾之际,怀中一枚贴身佩戴的、用以紧急联络的龙纹白玉佩突然毫无征兆地散发出温润而持续的光芒,并发出极其轻微却不容忽视的嗡鸣。
玄微身形一顿,指尖探入衣襟,取出那枚发热的玉佩。玉佩上流光溢彩,一道清晰的神念伴随着天帝昊宸那沉稳威严、却难掩一丝关切的声音,直接传入他的识海:
「玄微。」
仅仅是名字,语气却比平日私下沟通时多了几分凝重。
「朕感知到你神殿区域近日神力波动异常剧烈,方才更有强大的本源神力爆发后又急速衰减之象。你心神波动甚剧,气息隐有虚浮之态…可有碍?」
玄微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还是惊动了昊宸。
也是,他之前情急之下,先是爆发神威碾杀魔卒,又一指点杀魔将,最后更是不惜耗费五成本源强行镇压云烬体内的暴乱…这般接二连三的大动作,能量波动足以震动小半个仙界高层。作为天帝,昊宸若是毫无察觉,反倒不正常了。
只是…昊宸的语气,与其说是天帝质询臣子,不如说更像是兄长关切出了状况的弟弟。那隐含的担忧并非作假。
玄微迅速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冰蓝色的眼眸恢复成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他略一沉吟,将神念注入玉佩,回复了过去。声音透过玉佩传递,已然变回一贯的清冷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
「无妨。不过是几只不开眼的魔族宵小潜入窥探,已处置了。劳陛下挂心。」
他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定性为“魔族潜入”,刻意略去了云烬的状况、自身的损耗以及殿外妖族等所有关键信息。
玉佩那端沉默了片刻。玄微几乎能想象出九天之上,御座之中的昊宸微微蹙起眉头的样子。
「魔族?」昊宸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近来魔界异动频频,多有试探。他们此次目标为何?竟能逼得你动用本源之力?」
问题变得尖锐起来,直指核心。
玄微面不改色,神念回应依旧平稳:「似是冲着一件旧物而来,痴心妄想罢了。陛下不必担忧,吾自有分寸。」
他将云烬含糊地称为“旧物”,既回答了问题,又巧妙避开了真正敏感的焦点。
「旧物?」昊宸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语气莫测,「你殿中何时多了件值得魔族如此兴师动众的‘旧物’?朕记得你素来不喜冗杂之物。」
玄微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语气却依旧冷淡:「机缘巧合所得,些许小事,不敢烦扰陛下圣听。」
他摆明了不愿多谈。
玉佩那端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昊宸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既如此,朕便不多问了。你素来有主张,但需知过刚易折。若有难处,切勿逞强,天庭始终是你的后盾。」
这话听起来是关怀,实则也是提醒和警告——天庭在关注,莫要行差踏错。
「另外,」昊宸顿了顿,似是随口一提,玄微的心却提了起来,「朕遣人查探魔族动向时,似乎察觉到妖界那边也有些不安分,气息曾在你神殿附近掠过,虽一闪即逝…你那边,可还清净?」
果然!昊宸也察觉到了那妖族的气息!
玄微心头警铃大作,语气却愈发平静无波:「陛下多虑了。仙界之内,自是清净。些许妖气,或许是路过散妖,不足为虑。」
「是吗?」昊宸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并未深究,只是最后叮嘱道,「无论如何,万事小心。你的安危,关乎三界稳定。」
「谨遵陛下教诲。」玄微淡淡回应。
玉佩上的光芒缓缓熄灭,恢复了温润的白玉质地,那无形的神念连接也随之切断。
通讯结束。
玄微握着那枚尚有余温的玉佩,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昊宸的传讯,看似关怀,实则步步机锋。每一句询问都精准地踩在关键点上,显然对这边发生的一切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或许是对他的纵容,或许是另有所图),并未直接点破,而是选择了旁敲侧击的警告和试探。
“旧物”…“妖气”…
昊宸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又对此事持何种态度?是单纯的关切?还是已然心生疑虑,甚至…不满?
玄微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缓缓迫近。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他与云烬之间的事情,至多牵扯一些魔族宵小。可现在,天帝的关注,妖族的出现…事情正在以他无法控制的速度,朝着更复杂、更危险的方向发展。
而这一切的核心,依旧躺在那个玉榻上,看似纯净无害,却牵动着所有风云。
玄微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回云烬沉睡的脸上,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在他还能掌控局面之前。
在他…做出最终的选择之前。
他走到榻边,缓缓坐下。这一次,他没有再试图去探查什么,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对方的睡颜,仿佛要透过这层平静的表象,看穿所有迷雾背后的真相。
殿内寂静无声。
而在他看不见的袖口深处,那一点微弱的黑色魔气印记,再次如同呼吸般,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远在魔域深处,通过水镜看到玄微回复天帝时那冷硬侧脸的墨漓,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
“旧物?呵…玄微啊玄微,你也就只剩嘴硬了。”
他把玩着手中一片枯萎的血昙花瓣,眼神幽暗疯狂。
“很快…你就会知道,谁才是你唯一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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