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髓殿主殿内,时间仿佛被冻结在了永恒的寂静之中。巨大的穹顶之上,镶嵌的无数夜明珠洒落清冷辉光,如同将九天星河搬入了殿内,却照不亮那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孤寒。
玄微端坐于殿中央的寒玉云床之上,双眸微阖,周身弥漫着一层极淡的、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冰蓝色光晕。他正在感悟天地法则,神识沉入一片浩瀚无垠、由无数规则丝线交织而成的宇宙之中。四季轮转的轨迹,星辰运行的韵律,万物生灭的呼吸…皆在他心念微动间流淌而过。
这是上古神只日常的修行,亦是他们维系天地秩序的一种方式。于玄微而言,这如同呼吸般自然,是他亘古生命的一部分。
殿内空旷得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以及…另一种极细微、极规律的存在感。
在他身侧下方,不足三步之遥的雪绒毯上,那具月白袍服的人偶,正安静地跪坐着。他背脊挺直,姿态依旧标准得如同尺规刻画,双手置于膝上,眼帘低垂,金色的瞳孔掩藏在浓密的睫毛之下,空洞地望着前方冰冷光滑的地面。
他像一尊最忠诚的守护雕像,又像一件被主人特意放置在视线范围内的珍贵摆设,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
殿外,是神山亘古不化的风雪,呜咽的风声被强大的结界削弱,只余下模糊的、如同叹息般的背景音,反而更衬得殿内死寂一片。
时间一点点流逝,明珠的光辉似乎都未曾移动分毫。
玄微沉浸在那浩瀚的规则之海中,意识清明而冰冷,无喜无悲,无波无澜。天地法则的运行宏大而精密,从不因任何个体的意志而转移,这让他感到一种熟悉的、绝对掌控的平静。
(玄微内心:北冥星轨偏移毫厘,需引天河之力微调。东荒春汛将至,地脉灵气涌动稍显急躁,当以寒息稍加压制…)
然而,在这极致的静谧与专注中,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宏大规则格格不入的“杂波”,悄然侵入了他的感知边缘。
并非声音,也非影像。
而是一种…温度?或者说,是一种存在的“重量”。
很轻,很淡,如同羽毛拂过冰面,几乎难以察觉。
但玄微的神识何其敏锐,他几乎是立刻便捕捉到了这丝异常。那感觉来自于他的身侧,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靠在了他曲起的膝上。
是那具人偶。
他不知何时微微调整了姿势,不再是绝对笔直的跪坐,而是身体向着玄微的方向倾斜了微不可察的一点点幅度,额头轻轻地、仿佛无意间,倚靠在了玄微雪色神袍覆盖的膝盖外侧。
一个极其依赖、甚至堪称僭越的姿势。
玄微那沉浸在法则之海中的神识,如同被极其细微的冰针轻刺了一下,瞬间泛起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涟漪。
(玄微内心:…?)
他的第一反应是规则被触碰的不悦。所有物便该有所有物的样子,安守其位,不应擅自逾越。
他冰蓝色的眼眸并未睁开,但周身那层极淡的光晕却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瞬,如同平静湖面被微风扰乱的倒影。一股冰冷的意念几乎要下意识地涌出,将那胆敢触碰神躯的“东西”弹开。
然而,就在那冰冷的意念即将凝聚的刹那——
另一种极其陌生而细微的感知,却抢先一步,透过那薄薄的衣料,传递了过来。
是…触感。
额头倚靠的重量,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随之而来的,是丝丝缕缕、冰凉顺滑的触感——是那人偶墨色的发梢,散落开来,有几缕甚至无意间滑落,触碰到了他置于膝上的手背。
那触感…并不令人厌恶。
不同于寒玉的冷硬,也不同于冰雪的刺骨。那是一种…带着生命体微温(尽管极其微弱)的、柔软而顺滑的凉意。
与他指尖的温度,似乎…同源?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闪过,让玄微那即将发作的冰冷意念,莫名地停滞了一瞬。
(玄微内心:…罢了。)
他并未睁开眼,也没有任何动作。那层波动的冰蓝色光晕缓缓平复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重新将主要神识沉入规则之海,继续牵引星轨,梳理地脉。只是那丝微弱的、倚靠在他膝上的“重量”与“触感”,却如同背景音一般,顽固地存在于他感知的边缘,无法被彻底忽略。
殿外风雪无声。
殿内明珠寂寥。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只是一炷香的时间。
玄微置于膝上的、那只原本结着静心法印的手,指尖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仿佛是无意识的动作。
他的指尖,碰到了那几缕散落在他手背上的、墨凉的发丝。
然后,在那浩瀚规则无声运行的背景下,在那绝对寂静冰冷的殿堂之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卷弄起了那一小缕冰凉顺滑的发梢。
动作生涩而僵硬,甚至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的探索意味。
就像神只第一次触碰流云的柔软,第一次感知晨露的微凉。
没有理由,没有目的。
只是指尖传来的那细微的、与众不同的触感,吸引了他亿万年来早已习惯孤寂与宏大的、一丝极其微末的注意力。
(玄微内心:发质尚可。比昆仑雪蚕丝更易缠绕。)
他依旧闭着眼,神情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冷漠然,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对天地法则的感悟之中。
唯有那偶尔无意识卷弄着墨发发梢的指尖,泄露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解读的、极其隐秘的…习惯性的接纳。
人偶依旧安静地倚靠着他的膝头,金色的眼眸空洞地睁着,倒映着殿内冰冷的明珠光辉,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只是一个提供了依靠和发丝的物件。
他温顺地承受着那无意识的、来自神只指尖的细微触碰,如同最完美的容器。
只是那低垂的眼睫,在无人得见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眨动了一下。
宛若冰封湖面下,极深处,一丝无人察觉的暗流,悄然涌动。
殿外,风雪似乎永无止境。
殿内,一人一偶,一坐一倚,一神思浩瀚一空洞无声,构成了一幅诡异却又离奇和谐的画面。
冰冷的依存,无声的陪伴。
在这与世隔绝的神殿之中,悄然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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