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深处,万骸窟。
这里与魇息那恢弘狰狞的魔尊殿截然不同,是魔界更为阴暗污秽的角落。洞穴蜿蜒曲折,四壁嵌满各种生物的惨白骸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腐臭味与某种劣等魔药特有的刺鼻气息。幽绿色的磷火在颅骨眼眶中跳动,提供着唯一的光源,将一切映照得鬼气森森。
一处较为偏僻的洞窟内,墨漓正靠坐在一堆勉强算是干燥的腐草上,剧烈地咳嗽着。
他已恢复了本来的男身。不再是仙界那个娇俏可人、我见犹怜的小仙娥模样。此刻的他,面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惨白,唇色泛着乌青,原本算得上俊秀的脸庞因痛苦和怨恨而微微扭曲,显得有几分阴柔的戾气。一身破烂的黑色魔纹劲装沾满了暗沉的血渍和污垢,勾勒出虽然消瘦却属于男性的骨架。
他的伤势极重。胸前一道几乎贯穿的剑伤虽然经过了粗略的魔法治愈,不再流血,但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祥的黑紫色,显然残留着极其强大的净化神力,仍在不断侵蚀他的魔元,带来阵阵噬骨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墨漓内心:玄微…你好狠的手!若非我最后时刻用了血遁秘术…)
他颤抖着手,拿起旁边一个缺了口的瓦罐,里面盛着墨绿色、冒着气泡的粘稠药汁——这是他用仅存的魔元和洞外采集的毒草勉强熬制的,聊胜于无。刺鼻的气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就在他强忍着恶心,准备将这劣药灌下去时,洞窟阴影里,一阵极其细微的波动传来。
是他耗损本源悄悄驯养的一只最低等的“耳语魔”,形如一团模糊的黑雾,只能传递极其简短的信息。这魔物方才被他派出去,探听魔尊殿那边的动静,顺便看看能否捕捉到一丝半点关于…仙界的消息。
耳语魔飘到他眼前,发出嘶嘶啦啦、断断续续的微弱精神波动。
墨漓起初并不在意,魇息那边有什么动向,他现在自身难保,根本无力关心。他只想赶紧养好伤,再图后计…
然而,当那几个破碎的词语拼凑出含义,传入他脑海时——
“…玄微…人偶…天宴…形影不离…”
“…亲手喂食…当众维护…”
“…仙界哗然…”
墨漓猛地僵住,手中的瓦罐“哐当”一声砸落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墨绿色腥臭的药汁溅了他一身,也浸湿了身下的腐草。
他却恍若未觉。
那双因伤痛而略显黯淡的魔瞳,骤然收缩,随即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近乎癫狂的嫉恨与怨毒!
“你…你说什么?!”他声音嘶哑尖锐,猛地向前探身,一把抓向那团黑雾,却抓了个空,胸前的伤口被剧烈牵动,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过去。
耳语魔被他的反应吓得瑟瑟发抖,传递出的信息更加混乱,但核心意思却一遍遍重复:玄微上神与那具由云烬炼制成的人偶,关系亲密异常,公然出入天宴,毫不避讳,引发仙界震动。
“不…不可能!!”墨漓低吼出声,惨白的脸因极致的情绪波动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他怎么会…他怎么能?!”
那个高高在上、冰冷无情、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入他眼的玄微上神!那个他耗费心机、甚至不惜忍受屈辱男扮女装才能勉强靠近的月光!
如今,竟然公然地、毫不掩饰地、将那个失败者、那个该死的云烬——哪怕只剩下一具空壳——带在身边,亲手喂食,当众维护?!
那自己算什么?!自己那些年的小心翼翼、那些谄媚讨好、那些藏在娇俏伪装下的倾慕与算计、那些因为靠近他一点点就窃喜不已的瞬间…全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一个疯狂的、荒谬的、却仿佛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难道…难道他…”墨漓的声音因极度震惊和怨恨而颤抖扭曲,“…他喜欢的…根本就是…男的?!”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魔种一样在他心里疯狂滋生!
是了!一定是这样!
所以无论自己伪装得多么娇俏可人,多么善解人意,多么“偶然”地出现在他途径的路上,多么“不经意”地流露出倾慕…他都视若无睹!他的目光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超过一息!
而那个云烬!那个表面温润如玉、内里不知何等腹黑的伪君子!他就是个男的!所以他才能靠近玄微!所以他才能…
巨大的羞辱感和被欺骗感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墨漓的理智!
“啊啊啊——!!!”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尖啸,猛地挥手将身边所有能碰到的东西——几个不知名的兽骨、几株干枯的毒草——全都扫飞出去,撞在洞壁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玄微!玄微!!”他嘶声喊着那个名字,充满了爱而不得的疯狂恨意,“你宁可要一个傀儡!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一个我用剩下的废物!也不要我?!!”
他为了任务,也为了那点见不得光的私心,忍受了那么多!穿着那可笑的罗裙,学着女子娇滴滴的说话,还要对着那些仙界的蠢货假笑…他甚至…他甚至曾经幻想过,若任务完成,魔尊大人或许会看在他的功劳上,将玄微赏赐给他…
而现在,现实给了他最残忍的一记耳光!
玄微不仅没有堕落,没有崩溃,反而…反而和那个被他“处理”掉的云烬的躯壳,搞在了一起?!还搞得仙界人尽皆知?!
“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看出来的…”墨漓喘着粗气,眼神涣散而狂乱,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腐草里,沾染上漆黑的污秽,“那次…那次他醉酒…云烬那厮竟然能近他的身…我就该猜到!那根本不是意外!”
强烈的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凭什么?!凭什么云烬可以得到他求而不得的东西?哪怕成了傀儡,也能被玄微那般带在身边,那般对待?!
而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落得如此下场!重伤濒死,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这污秽的洞穴里,连一口像样的伤药都没有!
“云烬…都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他将所有的恨意瞬间转移到了那个早已“不存在”的人身上,仿佛这样就能减轻那份被玄微彻底否定的痛苦,“若不是你横在中间…若不是你碍事…我早就…”
早就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或许早就取得了玄微的信任?或许早就找到了污化他神格的机会?或许…或许…
无尽的怨恨与不甘淹没了他。
剧烈的情绪波动再次引动了伤势,他猛地俯身,咳出一大口泛着魔气的黑血,整个人虚脱般地瘫软在冰冷的腐草上,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
耳语魔早已吓得缩回了阴影最深处,不敢再发出半点声息。
洞窟内只剩下他粗重痛苦的喘息声,以及那弥漫不散的、绝望的怨毒。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沾满污血和药汁、骨节分明的手——这双属于男子的手。
一个更加让他呕血的念头后知后觉地冒了出来,带着一种荒谬绝伦的喜剧效果,却丝毫无法冲淡他的恨意,反而更添屈辱。
“早知他喜欢男的…”墨漓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嘲,甚至还带着一丝哭腔,“我何必…我何必受那几百年的扮女装的罪?!!”
想到自己曾经对着镜子练习如何笑得娇憨可人,如何莲步轻移,如何细声细气说话…那些画面如今回想起来,简直蠢得令人发指!可笑至极!
这简直是他魔生中最大的污点和笑话!
“玄微…云烬…”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毒汁,“你们…好…你们很好…”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贴身的衣物里摸出一枚漆黑如墨、刻着诡异魔纹的骨符。这是魔尊麾下高阶密探的紧急通讯符,非万不得已不得动用,动用必有重罚。
但此刻,墨漓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嫉妒和怨恨燃烧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恐惧。
他要用尽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他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尤其是那个云烬!一具傀儡也配?!
他猛地捏碎了骨符!
漆黑的魔焰瞬间吞噬了骨符,化作一缕极细的黑线,悄无声息地没入虚空,向着魔尊殿的方向传递去一个讯息——一个充满了个人怨恨,却也夹杂着可利用信息的、危险的讯息。
做完这一切,他彻底脱力,瘫倒在冰冷的腐草上,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却亮得骇人,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等着吧…”他对着空洞的、弥漫着腐臭气息的洞穴顶壁,嘶哑地冷笑起来,“游戏…还没结束呢…”
“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阴冷的低语,在万骸窟深处回荡,与魔尊殿的宏大阴谋悄然交织,化作另一股更加怨毒、也更加不择手段的暗流,悄然涌向那尚不知情的九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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