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县主府,后院深处,一间平日里绝无人靠近的静室。
静室内光线柔和,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极其复杂的药香,既有安神定惊的宁和,又有激发潜能的霸道,显然是用了极为珍贵且配伍精妙的药物。墨子宸的意识如同从深海中缓缓上浮,最先恢复的是嗅觉,然后是虚弱的触感——身下是极为柔软的锦被。他眼睫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双眼。
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素雅的青色帐幔。断魂山脉冰冷刺骨的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冰蛟的嘶吼,禁制的反噬,隐宗杀手的狞笑,以及……洛云曦夺取蝶兰时决绝的背影和他自己力竭倒下前看到的那双写满焦急的凤眸。
“云曦……”他下意识地低喃出声,声音沙哑干涩。
“你醒了?”
一个清冷中带着惊喜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墨子宸艰难地转动脖颈,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震。洛云曦就坐在床边的绣墩上,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正专注地看着他。她似乎清减了不少,眼下有着明显的青影,显然这些天为了照顾他耗费了极大的心神。但在看到他睁眼的瞬间,那双清冷的凤眸中瞬间迸发出如星辰般的光亮,驱散了她眉宇间的疲惫。
“感觉怎么样?”洛云曦放下药碗,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动作轻柔。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和独特的药草清香,轻轻拂过他依旧有些发烫的额头。那轻柔的触感如同羽毛滑过心湖,让墨子宸呼吸一窒,下意识想要躲闪,身体却僵硬地没有动,竟有种莫名的贪恋。
“还好……死不了。”墨子宸定了定神,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没想到,我墨子宸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动用禁术的代价极大,他能这么快醒来,已是奇迹。
“别说话,先把药喝了。”洛云曦不由分说,端起药碗,用小巧的银匙舀起一勺,小心地吹凉,递到他唇边。
墨子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专注而认真的侧颜,鸦羽般的长睫低垂,神情一丝不苟。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暖流在他冰封多年的心底悄然融化。他默默张口,任由那带着微苦药味的温热液体滑入喉咙,滋润着干涸的五脏六腑,也熨帖着他疲惫的灵魂。
一碗药见底,洛云曦又细心地为他擦去嘴角的药渍。两人靠得极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静室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
墨子宸清咳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昏迷了多久?”
“七天七夜。”洛云曦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你伤得很重,经脉受损严重,还中了冰蛟的寒毒。我用了不少珍稀药材,才勉强吊住你的命,后续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调养。”
“辛苦你了。”墨子宸看着她眼下的青影,心中涌起愧疚和感激,“那些追兵……”
“暂时甩掉了。”洛云曦道,“灵猫和飞隼也伤得很重,正在别处疗伤。我们现在很安全。”
墨子宸松了口气,随即又皱起眉:“隐宗绝不会善罢甘休。幽冥蝶兰对他们至关重要,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追查下去。”
“我知道。”洛云曦点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锋,“所以,墨子宸,我需要知道一切。关于隐宗,关于药王谷的内幕,关于幽冥蝶兰的真正用途,以及最重要的——我母亲,她当年究竟知道了什么,又是如何被卷入其中,最终……殒命的。”
墨子宸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着言辞。他看着洛云曦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执着和坚定,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再隐瞒。何况,这个女子,已经与他共历生死,成为了他生命中无法抹去的印记。
墨子宸看着她眼中燃烧的复仇火焰与探寻真相的决心,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断魂山脉一行,他们早已被无形的线索捆绑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割。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道来。
“先从药王谷说起吧。外人只知药王谷医毒双绝,却不知谷内早已分裂。我师承一脉,遵循古训,以医救人,是为‘药宗’。而另一支,则沉迷毒蛊禁术,追求力量不择手段,自诩‘毒宗’。两派理念相悖,争斗已持续百年。”
“而隐宗……”墨子宸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可以看作是毒宗理念的极端延伸和野心膨胀的产物。他们脱离药王谷自立门户,与毒宗暗中勾结,势力渗透江湖与朝堂,手段更为隐秘酷烈,且更加……疯狂。”
“至于幽冥蝶兰,”墨子宸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它并非仅仅是蕴含奇异能量的天材地宝。隐宗和毒宗觊觎它,恐怕并非为了简单的延年益寿。据药宗典籍的零星记载和我师父的推测,蝶兰最可怕的用途,是其花粉能作为主药,炼制一种早已失传的禁忌之毒——‘傀儡引’。”
“傀儡引?”洛云曦重复道,心头猛地一跳。
“对,”墨子宸点头,“一种能抹去神智,将活人变成只知听命行事的傀儡死士的剧毒。若用在武功高强者身上……后果不堪设想。这或许才是隐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蝶兰的真正原因。”
“那我母亲……”洛云曦追问道,“她的死,是否与蝶兰或者‘傀儡引’有关?”
墨子宸眼中掠过痛苦之色,摇了摇头:“具体细节,我知之不详。但我能告诉你的是,根据我师父暗中调查所得,你母亲云氏当年,恐怕是无意间发现了隐宗与皇室之间一个足以颠覆王朝的惊天秘密。这个秘密,极有可能与所谓的‘长生’试验,或者某种更黑暗的禁忌研究有关。幽冥蝶兰,只是这个庞大阴谋中的一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隐宗与某些皇室力量联手,痛下杀手……”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洛云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原来,母亲的死,牵扯到的层面如此之深,如此之广!难怪当初在相府调查时,线索总是被人为地抹去。
“皇室……”洛云曦喃喃道,“是哪位皇室成员?”
墨子宸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终咬牙道:“我师父曾隐晦提及,此事源头可能追溯至先帝孝仁皇帝晚年,甚至与当年的废太子案有所关联。至于当今陛下……”他深深看了洛云曦一眼,“帝心如渊,深不可测。他究竟是知情不报,还是被蒙在鼓里,抑或是……另有图谋,恐怕无人能知。”
这番话,与洛云曦面圣时的感受不谋而合。
静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洛云曦的思绪,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墨子宸看着她因愤怒和震惊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以及那双 c? g?ng (g?ng s?c) 压抑着痛苦的眼眸,心中刺痛,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油然而生。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去碰触她的脸颊,给予一丝安慰。然而,指尖在离她肌肤寸许之处猛地停住,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般迅速收回。
这突兀的动作和墨子宸脸上瞬间闪过的不自然,让洛云曦从沉重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抬眸,正好撞进他那双盛满了复杂情绪的深邃眼眸中。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种微妙而悸动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洛云曦心跳漏了一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率先避开了他的视线,声音略带一丝不自然:“多谢你告知这些。你……安心养伤吧。剩下的事,我会想办法。”
“你要入宫?”墨子宸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洛云曦没有否认。
“太危险了!”墨子宸急声道,“皇宫是龙潭虎穴,隐宗在宫中必然有眼线甚至高层内应。你现在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知道危险。”洛云曦语气平静却坚定,“但有些真相,必须去寻找。我母亲不能白死。”
墨子宸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知道劝说是无用的。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别动!”洛云曦连忙按住他,“你的伤还没好。”
墨子宸从枕下摸索着取出一枚非金非玉、触手冰凉的黑色令牌,令牌上用古老的文字刻着一个“药”字。他将令牌塞入洛云曦手中:“这是我药宗一脉的信物。虽然毒宗横行,药宗势微,但这令牌在某些地方或许还能有些用处。至少……遇到危急关头,或能找到一些隐世的药宗前辈求助,或者,证明你的清白。”
洛云曦接过令牌,入手微凉。她看着墨子宸苍白却认真的脸,心中一暖:“谢谢你,墨子宸。”
墨子宸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无比认真:“答应我,洛云曦,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真相固然重要,但你的命,更重要!”
洛云曦迎着他那双写满担忧和某种炽热情感的眸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动。她郑重地点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答应你。”
无需更多言语,一种超越了生死之交、掺杂着朦胧情愫的深刻牵绊,已在两人心底生根发芽,等待着未来的某一天,破土而出。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凤临异世:绝色特工复仇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