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仍在持续。
洛云曦那句“愿为陛下执刃,斩尽天下不臣”,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余音袅袅,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那不是一个闺阁女子的娇柔之语,而是一名手握权柄的酷吏,向她的君主献上的最冷酷、也最炽热的忠诚。
户部尚书张延龄面如死灰,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引以为傲的律法、祖制、规矩,在洛云曦那番撕破一切伪装的言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二皇子轩辕珏站在队列中,垂下的眼睑遮住了所有的情绪,但那双紧握成拳的手,指节已然泛白。他输的不是一个永宁渠的案子,而是输掉了阻击洛云曦上位的最佳时机。他能预感到,一头猛虎即将挣脱牢笼,而第一个要撕咬的,或许就是他这根挡在路上的绊脚石。
四皇子轩辕琪则恰恰相反,他眼底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光芒。他看向洛云曦的眼神,充满了欣赏与志在必得。他仿佛已经看到,这把被父皇亲自开刃的绝世凶器,未来将如何为他扫清前路上的一切障碍。
御座之上,皇帝轩辕宏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很满意,非常满意。他就是要看到这群平日里养尊处优、结党营私的臣子们,露出这般恐惧、惊愕、又无可奈何的神情。
他需要一把刀,一把足够锋利、足够忠诚、足够无所畏惧的刀。而现在,洛云曦用她的言语和行动证明,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好一个‘愿为陛下执刃’!”
轩辕宏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与快意。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目光如电,扫过下方战战兢兢的文武百官。
“朕,准了!”
短短三个字,掷地有声,宛如九天惊雷,在金銮殿内炸响。
“陛下,三思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御史终于忍不住,颤颤巍巍地出列,跪倒在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祖宗之法不可变!让一介女子入主朝堂,手握监察大权,此乃动摇国本之举啊!求陛下收回成命!”
“请陛下三思!”立刻又有数名文官跪下附议。
轩辕宏冷笑一声,眼神陡然变得森寒:“祖宗之法?朕且问你,我大周开国之初,太祖皇帝身边可有‘十三铁卫’?那十三人中,可有一位‘红袖将军’,曾为太祖挡下致命一箭?”
老御史一愣,呐呐道:“确……确有其事……”
“那‘红袖将军’是男是女?”皇帝追问。
“是……是女子。”
“哼!”轩辕宏重重一哼,“太祖尚能不拘一格,以女子为将,开疆拓土。到了朕这一代,反倒要被所谓的‘祖宗之法’束缚手脚,连用一个有才干的女子都要被指责为‘动摇国本’?究竟是朕忘了祖宗,还是尔等,拿着鸡毛当令箭,试图以此来掣肘君权!”
帝王之怒,如狂风过境。那几名跪地的官员顿时汗如雨下,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半句。
轩辕宏不再理会他们,他转向身旁侍立的大太监孙福海,沉声道:“孙福海,宣旨!”
“奴婢遵旨。”
孙福海躬身应诺,从袖中取出一卷早已拟好的明黄色圣旨,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丹陛之前,徐徐展开。他那独特的,略带尖细却又充满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惟治世以清明为本,察吏以严正为先。然,承平日久,百官懈怠,贪腐滋生,法度废弛,有亏圣道。兹有翰林院侍读洛云曦,才思敏捷,洞察秋毫,于永宁渠一案中,尽显其能。朕心甚慰,意欲澄清吏治,肃正朝纲。”
“特设‘清吏司’,独立于六部之外,专司监察之职。凡朝中官员,无论品阶,皆在监察之列。清吏司有权风闻奏事,查证核实;有权密折专奏,直达天听;有权会同三法司,共审要案。此为皇权特许,非旨不得干预。”
“兹任命翰林院侍读洛云曦,为‘清吏司’首任掌印司主,正三品衔。赐紫金鱼袋,赐蟒纹官服,赐‘如朕亲临’金牌一面。望其不负朕望,忠心体国,为国朝剔除沉疴,还宇内一片清明。”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整个金銮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如果说之前皇帝的表态只是惊雷,那么这份圣旨的内容,无异于一场颠覆性的超级地震。
监察百官!风闻奏事!密折专奏!皇权特许!
这四个词,每一个都代表着令人窒息的权力。它们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凌驾于现有官僚体系之上的庞然大物。而这个庞然大物的执掌者,竟然是洛云曦,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女!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个纤细的身影上。羡慕、嫉妒、恐惧、忌惮……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噬。
洛云曦却依旧平静。
她缓缓走出队列,一步一步,走得沉稳而坚定。蟒纹官服的图样仿佛已经在她身上浮现,那无形的权力冠冕,正在向她飘来。
她走到大殿中央,撩起裙摆,对着御座的方向,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大礼。
“臣,洛云曦,领旨谢恩!”她的声音清越而坚定,没有丝毫的迟疑与动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她抬起头,从孙福海手中接过那卷沉甸甸的圣旨时,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大周王朝的历史,将因她而改变。
她不再仅仅是洛家的女儿,不再是翰林院的侍读。
她是清吏司之主。
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是悬在所有贪官污吏头顶的那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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