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恐惧有颜色,那么这几日的京城,无疑是灰色的。
自户部郎中李嵩被抄家下狱之后,一种无形的恐慌,便如瘟疫般在官场上迅速蔓延开来。
清吏司。
这三个字,仿佛成了悬在所有官员头顶的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往日里车水马龙的烟花柳巷,此刻门可罗雀;过去宾客盈门的豪门府邸,如今也是大门紧闭。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各府后院那彻夜不息的火光和缭绕的青烟。
无数见不得光的账册、信函、契约,都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官员们仿佛相信,只要烧掉了这些纸张,就能抹去曾经的罪愆。
更有甚者,备上厚礼,想去那个不起眼的清吏司衙门“走动走动”,探探口风。然而,他们派去的人,连衙门的大门都进不去,礼物更是被原封不动地扔了出来。清吏司用沉默而强硬的态度,向所有人宣告了它的与众不同——这里,油盐不进。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往日里在朝堂上唾沫横飞、指点江山的言官,此刻噤若寒蝉;平日里脑满肠肥、作威作福的权贵,现在也夹起了尾巴。每个人都在暗中打探,下一个被清吏司盯上的,会是谁?
而在这场席卷京城的恐慌风暴中心,二皇子轩辕珏的府邸,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砰!”
一只上好的青花瓷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废物!一群废物!”轩辕珏面色铁青,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如同困兽。他的眼中布满血丝,既有愤怒,更有无法掩饰的惊惧。
李嵩倒台,对他而言,不仅仅是断了一条财路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那些随着李嵩一同被抄走的密信,就像是一颗颗炸雷,随时可能引爆。
书房内,几名心腹幕僚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殿下,眼下……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阵脚。”一名山羊胡的幕僚小心翼翼地开口,“洛云曦此举,来势汹汹,摆明了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
“稳住?怎么稳住!”轩辕珏猛地转身,一把揪住那幕僚的衣领,“本王的把柄还在她手上!她今天能动李嵩,明天就能动王嵩、张嵩!你让本王怎么稳!”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幕僚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那洛云曦虽然手握利剑,但她终究是个女子,根基尚浅。清吏司初立,行事如此酷烈,必然会引起百官反感。这……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轩辕珏闻言,动作一滞,松开了手,喘着粗气道:“说下去!”
“是!”山羊胡幕僚整理了一下衣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清吏司权力再大,也是皇权特许。陛下虽然宠信她,但陛下更重制衡之术。洛云曦如今锋芒太盛,已成众矢之的。我们只需顺水推舟,联合朝中那些对她不满的官员,尤其是那些德高望重的御史言官,一同上奏弹劾!”
另一名幕僚也反应过来,接口道:“没错!我们可以弹劾她滥用职权,手段残忍,制造冤狱,搅得朝野不宁!将清吏司塑造成一个祸乱朝纲的酷吏机构!百官恐惧之下,必然会群起而攻之。届时,陛下为了安抚人心,也必然会对她进行敲打和限制!”
“弹劾……”轩辕珏的眼睛眯了起来,暴虐的怒火渐渐被阴狠的算计所取代。
“对!”山羊胡幕僚的声音愈发激动,“我们甚至不用直接出面。去找都察院的陈御史,他素来以刚正不阿自居,最是看不惯这等缇骑横行的做派。还有吏部的几位老大人,他们本就对一个女子骤登高位心存不满。只要我们暗中串联,煽风点火,自然会有人替我们打这个头阵!”
“好……好一个借刀杀人!”轩辕珏缓缓点头,脸上的狰狞之色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他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几封密信。
“立刻把这几封信,分别送去陈御史府、吏部王侍郎府……还有宫里,交给母妃。告诉她,就说本王受了天大的委屈,请她务必在父皇面前,为本王‘主持公道’。”
“是,殿下!”一名心腹接过密信,迅速退下。
看着心腹离去的背影,轩-辕珏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阴毒的冷笑。
“洛云曦……本王倒要看看,你一个黄毛丫头,如何抵挡这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
一场针对清吏司的巨大风暴,正在暗中酝酿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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