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烛火摇曳,将两道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洛云曦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刻着“怀远”二字的药王令,令牌冰凉的触感穿透肌肤,却远不及她心中的万分之一寒冷。她的脑海中,依旧回荡着墨天青刚才所说的一切——生父、生母、兄长、仇恨、传承……每一个词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着她的灵魂。
原来,她并非孤魂一缕,借尸还魂于一个陌生家族的躯壳。这具身体里流淌的,本就是药王谷最正统的血脉。她不是洛云曦,或者说,她不仅仅是那个相府嫡女,她更是药王谷上代谷主墨怀远与云舒的女儿。
这份突如其来的身世,带来的不是认祖归宗的喜悦,而是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悲恸与责任。父母之仇,兄长之危,家族之乱,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肩上。
对面的墨天青,这位半生隐忍、背负着沉重秘密的药王谷现任谷主,此刻眼中满是愧疚与疼惜。他看着洛云曦那张与嫂子云舒有七八分相像的绝色容颜,看着她从最初的震惊、迷茫,到此刻的沉寂,心中五味杂陈。
“孩子……”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太过突然,也太过沉重。是叔叔没用,这么多年,只能眼睁睁看着子宸受苦,却无法为你父母报仇,甚至……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洛云曦缓缓抬起头,那双清冷的凤眸中,泪光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超乎年龄的冷静与深邃。她凝视着墨天青,轻轻摇了摇头。
“不,这不怪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如果不是你忍辱负重,守护着药王谷和兄长,或许我今天面对的,将是一个彻底落入‘隐宗’之手的残破空壳。”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枚药王令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仿佛那里面蕴含着父母的余温。她站起身,走到墨天青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过去的事,多说无益。现在,我只想知道,我们该怎么做。”
没有哭诉,没有抱怨,只有最直接的问题。
这份超越常人的坚韧与理智,让墨天青在震惊之余,更感欣慰。不愧是大哥和云舒嫂子的女儿,她的风骨,像极了他们。
“好。”墨天青眼中精光一闪,也站了起来,神情变得无比严肃,“云曦,从今天起,你便是我药王谷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第一件事,便是救子宸。”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玄冰蛊’乃是‘隐宗’的禁忌之物,歹毒无比。它会不断吸食宿主的生命力与内劲,并将其转化为至阴至寒的玄冰之气。若非子宸自幼修炼我药王谷的‘纯元功’,根基深厚,恐怕早已被寒气侵蚀,化作冰雕。但即便如此,他也撑不了太久了。”
洛云曦的心猛地一紧。墨子宸那温润如玉的身影浮现在眼前,那个总是在危难之际默默帮助她、气息却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寒意的男子,竟承受着这般痛苦。
“需要什么?”她言简意赅地问。
“解药的主药,名为‘离魂草’。”墨天青沉声道,“此草至阴至寒,只生长在北境极寒之地的‘断魂崖’上。但它本身也蕴含剧毒,必须与至阳至刚的‘赤炎石’一同炼制,方能中和毒性,化为解蛊神物。‘赤炎石’谷中尚有存货,但‘离魂草’……药王谷的最后一株,在二十年前为压制子宸体内的蛊毒,已经用尽了。”
“北境,断魂崖。”洛云曦重复着这个地名,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去。”
“不行!”墨天青想也不想地立刻反对,“断魂崖地势险恶,常年冰封,更有无数毒物异兽。更重要的是,‘隐宗’在北境势力盘根错节,你此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叔叔,”洛云曦平静地看着他,称呼的改变,代表着她从心底接纳了这份血脉联系,“您觉得,现在这药王谷中,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一句话,让墨天青哑口无言。
洛云曦继续冷静地分析道:“第一,谷中危机四伏。丹堂大长老孙擎为首的激进派,早已与‘隐宗’暗通款曲。他们虽在医道上败给了我,但绝不会善罢甘休。您需要坐镇谷中,稳住大局,防备他们狗急跳墙,对兄长不利。”
“第二,‘隐宗’既然能将‘玄冰蛊’种在兄长身上,必然对药王谷的动向了如指掌。若您或谷中长老出动,目标太大,定会引起他们警觉,提前设伏。而我,一个刚刚来到药王谷的‘外人’,身份是最好的伪装。”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洛云曦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我是墨怀远的女儿,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宿命。我不仅要去救兄长,更要借此机会,查清当年之事,将那些害死我父母、残害我兄长的凶手,一一揪出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志和深入骨髓的恨意。这股力量,让墨天青都为之动容。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六岁的侄女,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风华绝代、智计无双的大哥。他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改变。
良久,墨天青长叹一声,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欣慰,也有一丝终于卸下重担的释然。
“好……好……不愧是大哥的女儿。”他缓缓点头,郑重地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叔叔便全力支持你。从此刻起,整个药王谷的资源,任你调遣!”
“云曦,听好。”墨天青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丹堂不可信,但谷中尚有忠于我们的力量。木长老为人耿直,是可信之人。此外,负责守护药典的‘文阁’与负责谷内防务的‘武堂’,都曾受过大哥大恩,我会亲自去打点。你需要任何药材、装备、人手,尽管开口。”
“我明白。”洛云曦点头。
“此行凶险,你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墨天青叮嘱道,“我会对外宣称,我为救治子宸,需闭关钻研古籍,任何人不得打扰。以此稳住丹堂,为你争取时间。而你,则需秘密离谷,不可惊动任何人。”
一个坐镇中枢,稳定内部;一个远赴北境,破局寻药。
在这一刻,在这间小小的密室里,药王谷两代人,因为共同的血脉与仇恨,正式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
洛云曦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心中的悲痛与迷茫,已被一股更为强大的信念所取代。
复仇,救人,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与杀机。但她,无所畏惧。
“叔叔,我需要一份北境最详细的地图,包括断魂崖周边的地势、气候、以及已知的异兽分布。”洛云曦的思维已经迅速切换到了特工模式,开始规划行动细节。
“还有,我需要调阅谷中所有关于极寒环境生存、抗寒丹药、以及伪装潜行的相关典籍。”
“另外,我需要一个独立的、绝对保密的药庐,用来配制一些……特殊的东西。”
看着洛云曦眼中闪烁的智慧与自信光芒,墨天青心中的担忧渐渐被一种强烈的期待所取代。
或许,这个他刚刚寻回的侄女,真的能够创造奇迹,完成他们两代人都未能完成的夙愿。
“好!”墨天青重重点头,“我立刻去安排!”
破局之始,自此而定。一场围绕着药王谷继承权、血海深仇与生死营救的惊天风暴,随着洛云曦踏上北境征途的决定,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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