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殿后方,一处僻静的石室被临时征用为灶房。石壁粗糙,角落里堆放着干燥的柴薪,中央是一方用黑石垒砌的简易灶台。此刻,灶膛里跳跃着橘红色的火焰,驱散了石室的阴冷,也将姬岩专注的脸庞映照得格外明亮。
药婆婆站在一旁,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看着姬岩如同变戏法般,将那头庞大疣猪的各个部位,从识海四方鼎的混沌空间中取出。
“哗啦!”
晶莹如雪、纹理细腻的松阪肉(猪颈肉)被小心地放在一块洗净的青石板上。
“嘭!”
一大块肥瘦相间、层次分明的五花肉墩子落下,颤巍巍地散发着油润光泽。
“唰!”
整条修长粉嫩的里脊肉,如同玉带般滑出。
还有粗壮的腿骨、新鲜的猪肝、猪心、猪肚、甚至一挂粉嫩的大肠…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血肉特有的、带着铁锈味的原始野性气息,混合着柴火燃烧的烟火气,构成了一曲蛮荒厨房的交响前奏。
姬岩的眼神,如同最精明的猎人审视着猎物,又如同最虔诚的信徒面对圣物。他拿起那把被四方鼎“吞”过又“吐”出来的骨匕,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刃口,感受着识海中四方鼎传递来的、一种近乎愉悦的轻微震颤——那是对即将开始的“炼化”的期待。
“婆婆,有盐吗?还有…香料?”姬岩头也不抬地问道,手指在那块肥美的五花肉上轻轻按压,感受着肌肉的弹性和脂肪的厚度。
“有有有!”药婆婆如梦初醒,连忙从腰间解下几个兽皮小包。除了粗盐,还有几包她平时配药或驱虫用的晒干植物:一种带着类似八角茴香气息的褐色星状果实,一种散发着类似桂皮辛香的灰褐色树皮碎,还有一种味道辛辣微麻的暗红色小浆果(类似花椒的变种),甚至还有一小撮散发着奇异清香的干枯叶片(类似香叶)。
“好东西!”姬岩眼睛一亮,如同发现了宝藏。虽然种类有限,品相也远不如前世那些精心炮制的香料,但这原始的芬芳,恰恰是蛮荒风味不可或缺的灵魂!他意念微动,将这些香料连同粗盐一起,收入了四方鼎的储物空间。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几根粗壮的疣猪腿骨上。识海中,四方鼎微微震动,传递出一个清晰的意念:**炼骨为髓,取精化汤。**
“明白了!”姬岩会意。他拿起骨匕,动作快如闪电,嗤嗤几声,精准地将腿骨两端坚硬的关节部位削去,露出内部饱满的骨髓腔。然后,他走到灶台边,将最大的那口黑石锅架在火焰最旺的灶眼上。
意念沉入识海,沟通四方鼎!
嗡!
一缕凝练的灰金火焰,如同温顺的灵蛇,从姬岩指尖悄然跃出,无声无息地落入黑石锅底部。这寂灭之火并未直接舔舐锅底,而是悬浮在锅底与灶火之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温度极高的灰金色火膜!橘红的灶火透过这层火膜,热量被瞬间提纯、稳定,均匀地传递到锅底,却又不至于将石锅烧裂!
药婆婆看得眼皮又是一跳。这控火的手段…简直是神乎其技!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灰金火膜散发出的寂灭气息被完美地约束着,没有丝毫外泄,只专注于“加热”这一件事。
姬岩往锅里注入大半锅清水。水在灰金火膜的精准控温下,迅速升温,却并未剧烈翻滚,水面只是冒出细密均匀的气泡,发出轻微的“咕嘟”声。
“入骨!”姬岩低喝一声,将处理好的几根大骨棒投入锅中。
嗤啦!
滚水与冰冷的骨头接触,发出悦耳的声响。一股极其清淡、却带着浓郁骨香的白色蒸汽升腾而起。
“去腥!”姬岩意念再动,几片之前收进去的、类似香叶的干枯叶片被他投入锅中,同时加入一小块类似姜块的根茎(药婆婆提供)。叶片和根茎在滚水中翻滚,释放出独特的辛香,巧妙地中和了骨头中那点细微的腥臊气。
姬岩盖上厚重的木锅盖,只留一条缝隙。他调整着灰金火膜的强度,让锅内的水保持在一个接近沸腾却又不剧烈翻腾的“虾眼泡”状态。这是熬制高汤的关键——小火慢煨,方能逼出骨中精髓,汤色清澈不浑浊。
处理完汤底,姬岩的目光转向了那块令人垂涎的五花肉。
“好一块上等的‘三层肉’!”他赞叹一声。这疣猪的五花,肥膘层厚实雪白,瘦肉层色泽鲜红紧致,红白相间,层次分明,如同天然的艺术品。前世顶级黑毛猪的五花也不过如此!
他再次取出骨匕。这一次,他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而专注。骨匕的刃口沿着肥瘦之间的纹理,极其精细地切割、修整,去除边缘一些细微的筋膜和多余的肥油。每一刀落下,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韵律,确保切割面光滑如镜,最大程度地保留肉质的完美形态。
修整完毕,姬岩将五花肉块置于青石板上。他取过粗盐和几种碾碎的香料粉末(八角、桂皮、花椒变种),均匀而仔细地涂抹在肉的每一寸表面,尤其是皮脂层,反复揉搓按摩。粗粝的盐粒和香料颗粒摩擦着猪皮,发出沙沙的轻响,将原始的咸香和复合的辛香深深地揉进肉质纤维之中。
“接下来,需要上色和激发焦香…”姬岩看着涂抹好的肉块,目光转向灶台。他意念微动,灰金火膜瞬间从熬汤的石锅下分出一缕,如同灵巧的手指,在旁边的空灶眼上凝聚成一簇小小的、温度极高的灰金色火苗!
他拿起一根削尖的硬木签,从五花肉肥瘦相间的部分穿透,将肉块稳稳架起,悬在那簇灰金火苗的上方!
嗤嗤嗤——!
极高的温度瞬间作用在涂抹了盐和香料的猪皮上!猪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变色,从淡黄迅速转为诱人的金棕,细密的油泡不断冒出、破裂,浓郁的、带着焦糖气息的肉香猛烈爆发!这香气比熬骨汤的清香更加霸道、更加直接,如同实质的钩子,狠狠勾动着药婆婆的味蕾和肠胃!
“这…这是…”药婆婆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块在火苗上旋转、滋滋作响、迅速变得金黄油亮的五花肉,感觉自己的炼丹炉熬了几十年药,也没熬出过如此勾魂夺魄的“丹香”!
姬岩全神贯注,如同掌控火焰的巫师,精准地控制着火苗与肉块的距离,确保猪皮均匀受热上色,形成一层完美的焦脆外壳(脆皮的关键),而内部的脂肪和瘦肉却不会被烤焦,只是被高温锁住了汁水。
很快,整块五花肉的皮脂层都变成了均匀诱人的金棕色,散发着致命的焦香。姬岩这才撤去火苗,将上好色的肉块放在一旁备用。
他没有停歇,立刻开始处理那块珍贵的松阪肉(猪颈肉)。这块肉纹理细密如霜花,脂肪分布如同大理石纹路,是整头猪最精华的部位之一。姬岩的动作更加轻柔,骨匕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寒光,沿着肌肉纹理,将松阪肉切成厚薄均匀、大小适中的肉片。每一片肉都粉嫩透亮,脂肪纹路清晰可见,如同上好的艺术品。
接着是里脊肉,被切成适合爆炒的薄片;猪肝、猪心切片,用清水和一点类似料酒的植物汁液(药婆婆提供)浸泡去腥;猪肚和大肠则被反复翻洗,用骨匕刮去内壁的杂质,处理得干干净净。
当姬岩开始处理那挂粉嫩的大肠时,药婆婆终于忍不住了:“岩小子,那腌臜之物…也要吃?”在她看来,内脏已是下品,这大肠更是污秽不堪。
姬岩却神秘一笑:“婆婆,这您就不懂了。此物处理得当,乃是人间至味,名曰‘九转’!其韧劲与独特风味,非寻常肉食可比。”他手法娴熟地将大肠翻面、清洗、揉搓,最后用骨匕将肠壁内层的油脂小心地刮去大半,只保留薄薄一层,确保口感肥糯而不油腻。
时间在姬岩专注的处理中悄然流逝。灶上熬煮骨汤的石锅,盖子边缘开始溢出浓郁到化不开的乳白色蒸汽,清雅的骨香早已转变为深沉厚重的肉骨浓香,弥漫了整个灶房,甚至透过石门的缝隙,飘向了巫殿深处。
“汤成了!”姬岩深吸一口气,揭开锅盖。
轰!
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如同实质般的白色蒸汽混合着极致鲜香,猛地冲腾而起!锅中的汤汁已然熬成了浓郁的乳白色,如同上好的牛乳,表面漂浮着金黄色的油花。几根大骨棒沉在锅底,骨髓的精华尽数融入了汤中。汤汁翻滚着,发出厚重而低沉的“咕嘟”声,香气醇厚得让人窒息!
姬岩小心地撇去最上层多余的浮油,只留下精华部分。他意念再动,灰金火膜的温度被调至最低,只维持着汤锅的温热。
“现在,是重头戏了!”姬岩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取过那块上好色、金黄油亮的五花肉,用骨匕在猪皮上划出细密整齐的十字花刀(便于入味和形成虎皮),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熬好的骨汤之中!
咕嘟…咕嘟…
五花肉浸入乳白浓汤,瞬间被温暖的汤汁包裹。姬岩再次盖上锅盖,只留一丝缝隙。他意念控制着灰金火膜,让汤锅保持着极其微弱的沸腾状态,如同文火慢炖。
“接下来,交给时间。”姬岩舒了口气,但并未停歇。他转身走向另一口较小的石锅,架在另一个灶眼上。灰金火膜再次分出一缕,在锅底凝聚成温度稍高的火焰。
“热锅,冷油…”姬岩低声自语,从四方鼎空间取出之前熬汤撇出的部分金黄猪油,滑入锅中。猪油在灰金火焰的加热下迅速融化,散发出浓郁的荤香。
嗤啦!
切好的松阪肉片被投入滚热的油中!粉嫩的肉片瞬间蜷曲变色,边缘迅速形成诱人的焦边!姬岩手腕翻飞,骨匕当作锅铲,快速翻炒。肉片在滚油中跳跃,发出欢快的声响,浓郁的肉香混合着猪油的醇香猛烈爆发!他迅速撒入粗盐和碾碎的暗红色辛辣浆果粉末(花椒变种)。
一股更加炽烈、更加霸道的辛香混合着松阪肉特有的嫩滑焦香,如同炸弹般在灶房内炸开!这股香气,比之前的焦香五花更加刺激,更加勾人食欲!
“嘶——!”药婆婆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猛香呛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出来,但腹中的饥饿感却如同火烧般更加猛烈!她看着锅中那蜷曲焦香、裹着油亮光泽和点点红末的肉片,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姬岩迅速将炒好的火爆松阪肉盛出,放在一个石盘中。肉片蜷曲如花,色泽焦黄油亮,点缀着暗红的辣末,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他没有停手,如法炮制,用猪油爆炒了里脊肉片,加入一点类似葱姜的植物碎末(药婆婆提供),炒出一盘滑嫩鲜香的葱爆里脊;又将浸泡好的猪肝片快速滑炒,炒出一盘嫩滑爽口的爆炒猪肝;猪心片则被他用剩余的骨汤稍微煨煮,做成了一碗清淡鲜美的猪心汤。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处理干净的大肠和猪肚上。
“该你们了。”姬岩舔了舔嘴唇,眼中闪烁着期待。他取过熬制高汤和炖煮五花肉的那口大石锅,将里面炖煮得已经皮酥肉烂、颤巍巍的五花肉小心捞出,放在一旁备用。此时的五花肉,金棕色的外皮吸饱了汤汁,呈现出诱人的琥珀色,浓郁的酱香混合着肉香扑面而来。
大锅中剩下浓郁乳白的骨汤还有小半锅。姬岩将洗净切段的大肠和切块的猪肚一股脑倒了进去!同时,投入之前准备好的所有香料——八角、桂皮、花椒变种、香叶,以及一大把粗盐。
“大火收汁,卤煮入味!”姬岩意念集中,灰金火膜瞬间变得猛烈!锅底火焰高涨,锅中的汤汁剧烈地翻滚起来,浓郁的香料气息混合着骨汤的醇厚以及大肠猪肚特有的风味,形成一股极其复杂、极其霸道、充满了市井烟火气的浓烈卤香!这香气,粗犷、野性、带着一丝奇异的“臭味”,却又奇异地勾魂夺魄,让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
就在姬岩沉浸在烹饪的巅峰时刻,专注于那锅翻滚的卤煮之时,异变在他识海深处悄然发生。
悬浮于识海中央的四方古鼎,鼎身之上那些被激活的、流转着灰金气息的古老符文,此刻光芒大放!鼎腹内那片混沌微光剧烈地翻腾、旋转,如同一个微型的宇宙旋涡。
石室灶房中,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骨汤香气、焦香四溢的松阪肉香、醇厚的猪油香、霸道的卤煮香…种种经由姬岩之手、融合了蛮荒食材精华与四方鼎寂灭之火“炼化”的极致香气,仿佛化作了无形无质、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特殊能量!
这股奇异的“香火之气”、“食灵之精”,并未逸散,而是被那尊识海中的四方鼎,如同巨鲸吸水般,疯狂地吸纳吞噬!
嗡——!
四方鼎发出一声只有姬岩灵魂能感知的、满足而悠长的嗡鸣!鼎身符文流转的速度骤然加快,光芒更加凝实璀璨。那些被岁月侵蚀的铜绿,似乎在这一刻都淡化了一丝,整个鼎身散发出更加古老、更加厚重的气息。
而随着四方鼎的“饱参”和恢复,一股精纯、温润、带着混沌初开般原始生机的能量,如同汩汩暖流,从鼎足流淌而出,并非反哺姬岩的肉身,而是径直涌向了识海更深邃、更黑暗的角落——那里,悬浮着一块更加古老、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八卦板!
这块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八卦板,在接触到这股源自四方鼎、饱含烟火生机的混沌暖流时,那些死寂的裂纹,骤然亮起了极其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嗤…嗤嗤…
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声响在姬岩灵魂深处响起。如同久旱干涸的大地迎来了第一场春雨。八卦板上,那最细微的、如同发丝般的几道裂痕边缘,在混沌暖流的浸润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缓慢地…弥合了一丝!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连整体裂痕的万分之一都不到,但这意味着沉寂无尽的岁月之后,这块神秘古老的八卦板,终于开始了自我修复的进程!一股微弱却浩瀚、仿佛承载了天地至理的玄奥波动,从那些弥合了一丝的裂痕中隐隐透出,让整个识海都为之轻轻一震!
姬岩正用骨匕戳着锅中的卤煮大肠,感受其软糯程度,突然识海中传来的异动让他动作一滞!他清晰地“看”到了八卦板上那细微的弥合,感受到了那股源自亘古的玄奥波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瞬间攫住了他!
“鼎炼百味生香火…香火孕灵补天痕?” 一个明悟在他心头炸开。原来四方鼎的“炼化”之道,不仅反哺自身和宿主,其产生的极致“食灵之精”,更是修复这神秘八卦板的“良药”!
“岩小子,发什么愣?这锅…这锅里的味儿…太霸道了!”药婆婆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和一丝被香气折磨的“痛苦”,将他拉回现实。她指着那锅翻滚着浓郁酱色汤汁、散发着致命卤香的卤煮,老脸微红,“这…真能吃?”
姬岩回过神,看着锅中那油亮诱人、吸饱了汤汁的大肠和猪肚,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婆婆,心急吃不了热卤煮!再等片刻,让它们更入味些!” 他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吃货之道,不仅是生存之道,更是修复神器、直指大道的通天之途!
他意念微动,识海中,四方鼎仿佛回应他的兴奋,鼎身符文流转,将更多炼化食材产生的“食灵之精”转化为精纯的混沌暖流,源源不断地滋养向那块古老的八卦板。虽然修复缓慢,但希望之火,已然点燃!
灶房里,香气更浓,鼎中的卤汁咕嘟作响,如同蛮荒最动人的乐章。姬岩的目光扫过石板上摆放的几盘色香味俱全的“杰作”,又看了看锅中翻滚的卤煮,最后落在角落里那碗乳白温润的猪心汤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期待感充盈胸臆。
蛮荒的烟火,鼎中的乾坤,识海深处的古老回响…他的镇世之路,就在这缭绕的香气与沸腾的鼎腹之间,铺展开来。而药婆婆,已经忍不住悄悄拿起一根骨签,偷偷戳向石盘中一块焦香四溢的松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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