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最后一位长老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明若泠指尖轻扣面具边缘的机关。
“咔嗒”一声轻响,银蓝面具应声而落,露出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俏脸。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鼻尖投下细碎的光斑。
墨烬霜执壶的手微微一顿,茶汤在白玉盏中荡出涟漪:
“若泠侄女这身行头...”
他忽然失笑,鎏金茶匙在盏沿轻敲三下,“看起来还挺像一回事。”
“那是自然~”
明若泠接过茶盏时,袖口滑落的银线暗纹已变成少女常穿的月蓝色衫。
她朝墨无暇眨眨眼,“无暇说今日你们神机宗长老们都在,如果想来看看的话,我自然要装得老成些。”
“何止是老成!往后这个形象传扬出去就是:神秘炼器师月翎横空出世!”
明若泠噗嗤笑出声,茶盏里的倒影也跟着晃动。
墨烬霜指尖轻叩桌面,似想起什么般抬眼:
“对了,你们方才说有要事相商,可是遇到什么棘手之事?”
明若泠闻言,袖子一挥,雪白的纸张从虚空浮现在圆桌上,铺展如蝶翼。
激光打印的墨迹在纸面泛着冷光,边角还带着空间特有的淡蓝色能量残影
她特意在实验室打印了三十余张,连打印机碳粉味都未散尽。
“近期绘制的款式都在这里了,”她指尖轻点图纸边缘。
“墨小叔可带回去细看,合用的式样尽管挑去制作。至于名称...”她顿了顿,
“我只标注了代号,没来得及命名,想着由实际锻造者命名更妥当。”
墨烬霜眉峰微蹙:“这不合规矩。历来都是设计者赐名...”
“小叔!”
“墨无暇忽然截住话头,琉璃盏在她手中转出清脆声响,“你就别给泠泠增加工作量了啦!,人家设计图纸已经很累了!”
见明若泠悄悄揉腕点头的模样,墨烬霜终是失笑,少年人特有的惫懒心思在火光中无所遁形。
“这玄天拍卖会在何处举行?”明若泠适时出声,将话题引开。
她确实对这类拍卖颇感兴趣,原以为天工阁的器物都会送往万宝楼竞拍,没想到竟有专属的拍卖场。
墨无暇眼睛一亮,立刻解释道:
“泠泠,玄天拍卖会是我们天工阁自办的,就在主阁旁的九重凌霄楼。每年四月十三定期举办,届时阁中每位炼器师都会呈上最得意的作品。”
她掰着手指细数,“不仅有长老们亲手炼制的灵器,还有各方修士寄卖的奇珍异宝。”
“确实快了。”
墨烬霜接过话头,指尖在茶案上轻叩两下,“等雷木双击剑最终完善,必会成为本届拍卖的压轴之物。”
他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我很想知道,这件作品会在修真界掀起怎样的波澜。”
明若泠微微蹙眉:
“墨小叔,我观天工阁炼制灵器似乎耗时极短,可是有什么独门秘术?”
是她一直以来的疑惑,即便在现代,就算是设计的衣服从制作到交付尚需月余,更何况是这等精妙灵器。
话音未落,明若泠便意识到自己似乎触及了不该问的隐秘。
她连忙摆手解释:“墨小叔,若是涉及墨家机密,不必回答。我只是担心......”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执笔的右手,苦笑道,“以你们这般惊人的炼制速度,我这手怕是画不过来啊!”
墨无暇与墨烬霜相视一笑。后者摇了摇头:
“是我想得不周到了。”他朝墨无暇微微颔首,“让无暇与你细说吧。”
墨无暇会意,立刻双手交叠趴在桌上,朝明若泠凑近几分。
少女清亮的眸子里盛满真诚:“泠泠,这事早该告诉你的。如今我们既是一家人,便没什么不能说的。”
随着墨无暇的讲述,明若泠才知晓,眼前这位看似寻常的墨家主事,竟是身负“天生神锻灵体”的奇才。
不仅能与器魂共鸣,感知方圆百里内的高阶灵器,随着修为精进,甚至能听闻器灵的低语;更拥有“天工之手”,锻造速度是常人的十倍,且成品自带天然灵纹。
“只是......”墨无暇声音渐低,“过度催动这份天赋,会损耗神魂。”
所以墨烬霜平日多是与其他长老协作炼器。唯有遇到格外心仪的定制,才会亲自出手。
“原来墨小叔也是天选之人!”明若泠由衷赞叹。
墨烬霜却摇头:“哪有什么天选。”他目光深远,“上天赐予特殊能力的同时,也赋予了相应的责任。”
墨无暇接话:“就像我们青桑国......”她欲言又止地望向墨烬霜,“这个弹丸小国,始终活在监视之下。”
明若泠恍然:“所以墨小叔一直在寻找打破桎梏的方法。而我那些相生相克的设计......”
“正是撕开屏障的利刃。”墨烬霜颔首。
“别看我整日游山玩水,”墨无暇眨眨眼,“这些年走遍青桑、东洲,可没少记录各地见闻。”她指尖轻点桌面,“总要看清自己的落后,才能追赶啊。”
识海内雪球的声音突然响起:
「主人,根据数据分析,墨无暇这些年游历期间,暗中收集了各国炼器技艺的特殊之处,并秘密传回神机宗。虽然目前收效甚微,但神机宗确实借此改良了不少灵器设计。」
明若泠在识海中轻叹:
“这么小的年纪就要为家族奔波...放在我们那个世界,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在初中校园里无忧无虑呢。”
但她随即又释然,每个时代都有其生存法则。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她定要竭尽所能帮助他们打破桎梏!
“你们可知,为何独独青桑国受到高阶大陆的特别?”
墨烬霜见两个少女神色凝重,有意缓和气氛般抛出一个问题。
“为何?”
两人异口同声。明若泠确实不解,东洲大陆国家众多,为何偏偏是青桑?
墨无暇撇撇嘴:
“听说那个玄霄阁就是上界派来的眼线。每年还要向他们进贡大量资源,真是...”
“不错。”
墨烬霜点头,
“类似的分舵在其他国家也有设立,但对青桑的监管力度...格外严苛。”
明若泠若有所思:
“这是用这种方式掩人耳目吧?”
“正是。据家父所言,他们似乎在严密盯着某个新兴势力...”
墨烬霜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树影,眼神略显恍惚,“特别是近一两百年崛起的...”
“近一两百年...”
明若泠突然停顿,暗中让雪球调阅符合条件的势力名单。
雪球迅速列出一串名字:明家赫然在列,而名单末尾的“可疑对象”中,竟还标注着神机宗。
“这么说...明家,甚至神机宗都符合条件?”明若泠试探性问道。
墨烬霜苦笑:
“严格来说确实如此。但在拥有足够实力前...”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弱肉强食,自古皆然。”
窗外忽然一阵风掠过,卷起三人如瀑的墨发,在摇曳的灯火下交织出流动的暗影。跃动的光斑在他们眸中沉淀,将三双眼睛映得如同深潭。
“哎呀,别想那些费神的事啦~”
墨无暇忽然绽开笑颜,清脆的声音打破沉寂。她变戏法般从袖中抽出一张鎏金令牌,在明若泠眼前晃了晃:
“拿着这个,拍卖会内场随便进哦!”
令牌在灯光下流转着细碎的金芒,隐约可见“玄天”二字在表面浮动。
她俏皮地歪着头补充道:
“不过要记住,”指尖轻点令牌边缘的云纹,“一张牌子最多带三人进场,这可是一直以来定的规矩呢。”
说话间,发梢残留的风息将令牌上缀着的流苏穗子轻轻扬起,在明若泠眼前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
明若泠郑重地将鎏金令牌收入空间,指节在触及令牌边缘时微微一顿。
“从前浑浑噩噩时,倒不觉得这世界如此...”
她话音渐低,尾音消散在茶香里。
墨烬霜的指尖在青瓷杯沿划过,氤氲水雾模糊了他骤然阴郁的眉眼:
“可怕的从来不是天地法则。”
茶汤映出他眼底翻涌的暗色,那些陈年旧事如同杯底沉渣般泛起,“是人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
明若泠轻声接话,目光掠过窗外西院的方向。她敏锐地捕捉到墨烬霜眼中转瞬即逝的阴翳,却见对方忽然摇头失笑。
顺着视线看去,墨无暇正以极其别扭的姿势趴在桌上,脸颊压着摊开的设计图,呼吸已变得绵长。
“这丫头...”
墨烬霜无奈地屈指弹出一道隔音结界,“昨夜定是又偷溜去器冢找材料了。”结界泛起的涟漪映在明若泠眼底,将那句未尽的叹息也温柔地包裹起来。
明若泠从墨家得到了诸多重要信息。
临别之际,她郑重地对墨烬霜说道:
“墨小叔,我依稀记得明家祖籍中记载着改善神锻灵体弊端的方法,待我回去仔细查阅后定当告知于您。”
墨烬霜本欲婉拒,却听少女继续说道:
“其实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即便没有,也是为了同一个未来。让我们携手并进吧。虽然我现在还只是个孩子,但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这番话让墨烬霜心头一震。
少女琉璃般的眼眸中漾着毫无杂质的真诚,掷地有声的话语如金石相击,在他心底荡开层层涟漪。
这份纯粹的信任何其珍贵,纵是相交不久,她竟愿为他遍寻破解之法。
“好。”墨烬霜郑重地点头,眼中燃起久违的斗志,“我定当竭尽所能,用这双手为亲人们打开通往未来的大门。”
他暗自立誓。即便最终徒劳无功,这番心意也值得焚膏继晷地苦修。
待有朝一日参透超脱之道,眼下这神魂损耗不过蚍蜉撼树。
真正的桎梏,是这座被权贵织成天罗地网的青桑国。
整个青桑国宫墙周围的眼睛始终如附骨之疽,世家子弟甫一出城门,暗处的监视便如影随形,完全没有自由可言......
议事厅的灯火余晖洒在两人身上,为这个约定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明若泠将几件莹润如玉的炼制之物轻置桌边,琉璃瓶中的星砂尚泛着未散的灵光。
待墨无暇抬眼时,那道月蓝色身影已翩然掠至偏门,衣袂翻飞间带起一缕冷香。
素手结印的刹那,银蓝金翎面具,覆上姣好容颜,月白色斗篷如云雾漫卷,名为“月翎”的伪装在月光下泛起幽蓝暗纹,她向后微仰的身形化作残影,似一片坠入深潭的墨羽,被涌动的黑暗无声吞没。
......
明若泠正欲闪身返回梧桐阁,忽闻雪球急促的警讯:
「主人,前方有人鬼鬼祟祟!」
她身形一顿,眸光骤冷,瞬息间退回空间,让雪球开启天眼探查。
远处,一道模糊的身影在明府外,一处被树林遮挡住的地方徘徊,背手踱步,似在踌躇。
那人浑然未觉她方才的传送波动,亦未察觉暗处投来的审视目光。夜色如墨,唯有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树影婆娑间,那道蛰伏多时的黑影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身形如狸猫般轻巧地钻出灌木丛,落地时竟未惊动半片落叶。明若泠屏息凝神,指尖已悄然扣住三张符箓。
隐身符泛着淡青光晕,敛息符则如薄雾缠绕周身。待确认气息尽数封锁,她足尖轻点青砖,衣袂翻飞间已追出十余丈。
那黑衣人行动诡谲非常,明明朝着明府正门疾行,却在距石狮照壁三尺之距陡然折转。月华如水倾泻,照见他腰间一抹冷光闪过,竟是柄未出鞘的短刃。
明若泠瞳孔微缩,眼见其倏忽闪至西院偏门,那玄铁门环上还残留着前日暴雨冲刷后的水痕。
她心头骤然一紧:“莫非是西院暗中勾结之人?”不容多想,她身形如风,紧随其后。
黑衣人已融入黑暗,但在雪球的天眼加持下,他的一举一动、行踪轨迹,皆在明若泠眼中无所遁形。
诡异的是,那黑衣人却如识途老马般在西院错综的廊庑间穿梭自如。
他精准避开每一处拐角的石灯笼,脚步踏在年久失修的木板桥上竟未发出半点吱呀声。
这绝非初来者能有的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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