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带它能吃的”这个模糊的约定,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了持续而微妙的涟漪。谭韫航耐心地等待着,并不主动催促,他知道,对于江澈而言,主动迈出这一步需要时间和勇气。
他依旧专注于工作,为江澈接下来的几个通告打造出一个个令人惊艳的妆造。两人在工作场合的默契与日俱增,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谭韫航便能精准地理解江澈对妆容的偏好和调整需求。那种无需多言的契合感,让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啧啧称奇。
江澈似乎也愈发习惯并依赖这种默契。他会在化妆间隙极其自然地接过谭韫航递来的温水,会在拍摄结束后下意识地寻找他的身影,看到他在,紧绷的神经便会微不可查地松弛一分。偶尔,他的目光会落在谭韫航随身携带的那个宠物包上,眼中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期待。
时机在一次深夜广告拍摄后悄然来临。收工时已近凌晨,众人都疲惫不堪。江澈婉拒了团队聚餐的邀请,独自走向保姆车。谭韫航也收拾好工具,准备离开。
“谭老师。”江澈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深夜的沙哑。
谭韫航停下脚步,转身,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江老师,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吗?”
江澈站在车边,帽檐下的目光有些游移,似乎在下某个决心。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你现在回小区?”
“是的。”谭韫航点头。
“兔子。”江澈顿了顿,像是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它晚上一般几点睡?”
谭韫航心中微动,面上却露出一点无奈又宠溺的笑容:“它啊,是个小夜猫子,我不睡它就不肯老实待着。这会儿估计正精神着拆家呢。”
江澈口罩下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又很快抿直。他抬眼看了看空旷的停车场和稀疏的星子,像是随口提议,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那儿有朋友从国外带的宠物专用的草饼,说是助消化,如果你不介意,现在拿去给它?免得下次忘了。”
一段话,说得有些磕绊,理由也找得略显生硬笨拙。
谭韫航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任何异常,从善如流地应下,笑容温暖:“那太好了,小七最近正好有点挑食。麻烦江老师了。”
两辆车前一后驶入小区地下车库。电梯里,空间狭小,只有他们两人。江澈习惯性地靠在最里的角落,帽檐压得更低,似乎有些不自在。谭韫航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上,体贴地没有过多交谈。
“叮——”电梯到达江澈所在的楼层。
江澈走出电梯,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谭韫航一眼,才拿出钥匙开门。
公寓里依旧是他一贯的风格,冷色调,极简,整洁得近乎没有人气,只有空气中极淡的、属于江澈本身的冷冽香气。
“稍等。”江澈低声说了一句,便走向客厅的储物柜。
谭韫航站在玄关,没有贸然进入,目光快速而谨慎地扫过客厅。和他预想的一样,缺乏生活气息,像一间高级酒店套房。
江澈很快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铁盒走过来,递给他:“就是这个。”
谭韫航接过,道了谢,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看了一眼客厅连接着的那个宽敞的露天阳台,忽然温和地提议:“江老师不介意的话,不如去露台坐坐?我看今晚星星很亮。小七的草饼,正好可以当场‘验验货’?”他晃了晃手中的铁盒,笑容里带着点轻松的调侃,“也省得我回去它不买账,白白浪费您的心意。”
这个提议大胆又自然,既给了江澈一个延长接触的借口,又将场景拉到了相对开放、不易引发密闭空间焦虑的露台。
江澈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露台。夜风正轻轻拂动纱帘,外面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和稀疏却明亮的星子。
他沉默了几秒,就在谭韫航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好。”
露台很宽敞,摆放着舒适的户外沙发和茶几。夜风带着初夏的微凉,吹散了室内的沉闷。
谭韫航将小七从宠物包里放出来。小家伙一到新环境,立刻好奇地蹦跶起来,这里嗅嗅,那里蹭蹭,最后被露台边一盆茂盛的薄荷吸引了注意力。
江澈看着那只黄色的毛团在月光下活泼地探索,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谭韫航打开铁盒,拿出一块小草饼,蹲下身引诱着小七。
“小七,来,看看江老师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谭韫航的声音温和带笑。
小七立刻被香味吸引,蹦跶着跑过来,立起身子,小爪子扒拉着谭韫航的手,迫不及待地啃起了草饼,发出满足的窸窣声。
谭韫航就势坐在了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一边看着小七吃,一边仰头望向夜空。侧脸在月光和远处霓虹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静谧。
江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兔子身上,移到了身边这个男人的侧脸上。
工作时的他,专业、一丝不苟。 处理麻烦时的他,隐忍又坚韧。 私下逗弄宠物时的他,温柔又放松。 而此刻,仰望着星空的她,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遥远感。
一种莫名的冲动,让江澈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那天晚上吓到你了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谭韫航闻言,缓缓转过头来看他。月光下,他的眼神清澈而平静,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深切的坦然。
“说完全没被吓到是假的。”他坦诚道,语气温和,“但更多的是担心。担心您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很痛苦。”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的星空,声音轻缓,“每个人都会做噩梦,都会有失控的时候。这没什么。”
他没有追问缘由,没有试图剖析,只是用一种最平常的态度,接纳了那份不堪。
江澈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他攥紧了手指,沉默了很久很久。
夜风吹拂着两人的发梢,小七啃食草饼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小时候……”江澈忽然极其艰难地、几乎是气声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很怕黑,怕一个人待着。”
他的话断断续续,零碎不堪,像在泥沼中艰难前行。
“后来习惯了,就觉得黑暗里反而安全。”
谭韫航没有打断他,也没有转头看他,只是保持着仰望星空的姿势,仿佛只是在倾听一段与己无关的故事,给予了他最大的、不带来任何压力的倾听空间。
“那次的噩梦,很像以前……”江澈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散在夜风里,再也无法继续。
但仅仅是这些碎片,已然足够。
谭韫航能通过“情绪触知”,感受到那汹涌而来的、被强行压抑了多年的恐惧、孤独和绝望。
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伸出手,不是去碰触江澈,而是轻轻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地毯上,离江澈的手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却保留着最后一点距离,等待着对方的决定。
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一个安全的信号。
江澈的身体猛地一颤,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只近在咫尺的手。手指修长干净,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张力。
最终,江澈如同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猛地闭上了眼睛,手指几不可查地、颤抖地,向旁边移动了一厘米。
仅仅是那一厘米的距离,让他的小指,极其轻微地,触碰到了谭韫航的指尖。
冰凉与温热的触碰。
如同触电般,两人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江澈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想缩回手,却被谭韫航更快地、用极其轻柔却不容退缩的力度,反手握住!
不是紧紧的包裹,只是指尖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背上,带着安抚的力度和令人心安的温暖。
江澈整个人都僵住了,呼吸骤然急促,下意识地想要挣脱,那被强迫的恐怖记忆几乎要再次涌现!
但谭韫航的手指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那样轻轻地搭着,仿佛只是怕他冷,传递着无声而坚定的支持:别怕,我在这里。
挣扎的力度,一点点松懈下来。
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
江澈僵硬的身体,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弛下来。他没有回握,却也没有再挣脱。只是任由那一点温暖的触碰,如同唯一的缆绳,将他从冰冷的噩梦回忆中,一点点拉回现实的、有星光和微风的安全地带。
两人就这样,一个仰望着星空,一个紧闭着双眼,在寂静的露台上,通过指尖那一点微小的连接,分享着彼此的心跳和体温。
不知过了多久,小七吃完了草饼,心满意足地蹦跶回来,好奇地用鼻子蹭了蹭两人交叠的手。
江澈像是被惊醒般,猛地抽回了手,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谭韫航没有强求,也从地毯上站起身,脸上依旧是那抹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是啊,小七也困了。谢谢江老师的草饼,它很喜欢。”
他自然地抱起小七,收拾好东西,走向门口。
在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依旧站在露台阴影里的江澈,轻声道:“晚安,江澈。今晚的星星,很亮。”
说完,他轻轻带上了门。
公寓内,江澈独自站在冰冷的月光里,缓缓抬起那只刚刚被触碰过的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点灼人的温度。
他走到露台边缘,望向辽阔的夜空。
星光确实很亮。
而那颗冰封了太久的心,似乎也在无人可见的深处,发出了一声细微的、碎裂的轻响。
晚安,谭韫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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