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理工大学那惊魂一夜后,已过去数日。
杨璟渊的生活恢复了表面的平静,每日依旧是修炼、温养剑璏、偶尔完成一些家族分配的简单任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那日谭韫航展现出的绝对力量与冰冷威严,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心底。
与之伴随的,是那道玄衣身影在危机关头挡在他身前时,所带来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心安,以及那句伤他者,魂飞魄散所带来的、超越契约范畴的悸动。
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在面对胸口的剑璏时,心情再也无法像最初那般纯粹。
敬畏依旧,感激更深,但一种朦胧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情愫,如同初春的藤蔓,在心底悄然滋生,缠绕上那个名字——韫。
而谭韫航自那日后,便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寂,连通过契约传来的感应都变得极其微弱,仿佛在全力消化那枚聚阴石的力量。这份沉寂,反而让杨璟渊心中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牵挂与若有若无的空落。
这夜,月华如水,透过窗棂洒入房中。
杨璟渊结束了一日的修炼,却并无睡意。他盘膝坐在榻上,手中握着那枚温润的青铜剑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古朴的纹路。
韫现在如何了?聚阴石是否有效?魂体可还安稳?
诸多疑问盘桓心头,却无人可问。他尝试着像往常一样,将一缕精纯的灵力缓缓渡入剑璏,如同细流滋润干涸的土地。
起初,剑璏并无反应。就在他以为韫仍在深度沉眠,准备收回灵力时——
异变陡生!
一股庞大、精纯、却带着一丝不稳波动的魂力,猛地从剑璏中反涌而出,顺着他渡入灵力的路径,瞬间冲入他的体内!
这股魂力太过浩瀚,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杨璟渊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整个识海都被这股外力强行闯入、撑满!
剧烈的胀痛感传来,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冲散的边缘,那股狂暴的魂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变得温和下来,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
紧接着,一片柔和的、如同月华般的白色光芒自剑璏中流淌而出,在他身前汇聚、凝实。
玄衣,广袖,墨发,谭韫航的身影再次显现。
但与以往那清冷疏离、魂光内敛的模样不同,此刻的他,周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魂体似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几乎与真人无异,甚至能隐约看到衣料柔软的质感。
然而,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却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平日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眼尾微红,眸光流转间,仿佛蕴着一池被搅乱的春水,带着几分迷离与难以言喻的慵懒风情。
就连眼下的那两颗小痣,也仿佛活了过来,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妖冶。
他悬浮在榻前,身形似乎有些微不可察的摇晃,目光落在倒在榻上、脸色苍白、兀自喘息着的杨璟渊身上,眉头微蹙。
“唔……”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些许不适的闷哼,似乎也在努力压制着体内躁动的力量。聚阴石的能量,显然远超他此刻状态的吸收上限,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抱歉……”他的声音不复平日的清冷平稳,带着一丝沙哑与难得的弱势,“力量有些失控。”
他飘身上前,冰凉的手指,这一次,杨璟渊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近乎实质的、如玉微凉的触感,轻轻抚上杨璟渊的额头。
一股温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魂力缓缓流入,抚平着杨璟渊识海的震荡与不适。
杨璟渊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如此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对方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能感受到那微凉的指尖传来的、令人心悸的触感,能嗅到一种清冷的、如同雪后初霁般的淡淡气息。
尤其是韫此刻那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带着迷离与慵懒的眼神,仿佛带着钩子,一下一下,撩拨着他本就纷乱的心弦。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耳根迅速蔓延开一片滚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没,没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谭韫航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异样,或者说,他此刻的状态也让他无法像平时那般敏锐。
他收回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试图驱散那股因力量满溢而带来的眩晕与燥热,玄色的衣袖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露出一截白皙得近乎透明、线条优美的手腕。
“聚阴石,效力过强了些。”他低声解释了一句,声音依旧带着那抹诱人的沙哑。他目光扫过杨璟渊泛红的脸颊和耳根,微微一顿,那双迷离的眸子似乎清明了一瞬,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探究。
“你……”他红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
但就在这时,他魂体周围的光晕再次一阵波动,那股不稳定的力量似乎又有躁动的迹象。
他蹙眉,不再多言,身影开始缓缓变淡,准备回归剑璏。
然而,或许是力量失控的影响,他消散的过程并不顺利,魂光闪烁不定,那玄色的身影在虚实之间变幻,偶尔凝实得仿佛触手可及,偶尔又淡得像一缕青烟。
在一次较为凝实的瞬间,他宽大的衣袖无意间拂过了杨璟渊撑在榻上的手背。
那一刹那的触感,冰凉,丝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杨璟渊的四肢百骸。
杨璟渊猛地一颤,如同被烫到一般,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心跳如擂鼓。
谭韫航的身影终于彻底稳定下来,化作流光,没入剑璏。
在最后消失前,他似乎极轻地瞥了杨璟渊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带着一丝未散的迷离,一丝了然,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戏谑的笑意?
剑璏恢复平静,静静地躺在杨璟渊的掌心,依旧带着一丝温润。
可杨璟渊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房中仿佛还残留着那清冷的气息,手背上那冰凉的触感挥之不去,脑海中满是韫方才那与平日截然不同的、眼尾泛红、眸光迷离的模样。
他猛地握紧了剑璏,指尖用力到泛白,脸颊和耳根的红晕不仅未退,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一种前所未有的、暧昧而滚烫的情绪,如同野火般在他心底燃烧起来,烧得他口干舌燥,心神不宁。
他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
那份超越契约的牵挂,那份因他强大而生的悸动,那份因他靠近而失控的心跳,不仅仅是敬畏,不仅仅是感激。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名为“心动”的情感。
对象,却是一个千年之前的魂。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荒谬,却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笃定。
他躺在榻上,望着屋顶的黑暗,一夜无眠。
而剑璏之中,力量逐渐平复下来的谭韫航,感受着契约另一端传来的、那清晰无比的心跳失序与滚烫情绪,缓缓睁开了那双已然恢复清明深邃的眼眸。
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得偿所愿般的温柔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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