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内,夜凉如水。
林云站在窗前,目光穿过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遥遥望向那片被高耸宫墙圈禁起来的、象征着帝国权力中枢的紫禁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这股东风,却被那铜墙铁壁般的宫禁,死死地挡在了外面!
省亲大典,必是天子亲临,禁军环伺,龙卫密布。她一个无官无职的孤女,别说当着皇帝的面呈上血书,怕是连靠近省亲别院百丈之内,都会被当场格杀!
硬闯,是死路一条。
这最后一步,也是最凶险的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林云的手指,在冰冷的窗棂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她的脑海中,无数个计划被建立,又被瞬间推翻。
直接将证据捅给皇帝?
不,风险太高!
在皇帝眼中,她林黛玉只是一个臣子之女,而薛家,是与皇家利益深度绑定的皇商,元春更是他的枕边人。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贸然拿出这种东西,只会让皇帝觉得是党争倾轧,是后宅妇人争风吃醋的下作手段!
到时候,证据的真假已经不重要了。为了皇家的体面,为了稳定朝局,他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她这个“挑起事端”的人!
不能从外面攻。
既然无法一上来就打最终boSS,那就……先策反boSS身边最重要的Npc!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林云的脑海中,轰然成型!
她不需要一步到位地扳倒薛家。
她只需要,先让那深宫之中的元春,自己意识到——她正身处在一个巨大的、致命的阴谋之中!
只要元春起了疑心,只要她肯配合,那座固若金汤的宫墙,就不再是阻碍,反而会成为林云从内部引爆一切的最佳掩护!
可警告,又该如何送达?
一封信?
太蠢了!任何落于纸面的文字,一旦被截获,就是催命符!
林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智珠在握的弧度。
谁说传递消息,一定要用文字?
她缓缓闭上眼,心神沉入百草空间,那浩如烟海的药理知识,如同一部被瞬间检索的超级计算机,在她的意识中飞速流过。
有了!
林…医案!
一份看似寻常,实则暗藏杀机的调理医案!
她立刻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雅的药方笺,笔走龙蛇!
她写的,不是给元春的病症,而是针对“蚀魂草”之毒的症状,开出的一份调理方子。
“……气血两亏,神魂不宁之症。常见夜寐多梦,心悸气短,多思善疑,渐致情志失调,气运衰败……”
她写的每一个症状,都精准无比地,对应着古方所描述的、中了“蚀魂草”之毒后的种种表现!
而在后面的药方中,更是玄机暗藏!
她没有用什么藏头诗之类的低级手段,而是用药材的“君臣佐使”和“相生相克”,布下了一个只有聪明人才能看懂的杀局!
【君药:凤尾花(三钱)】
【臣药:雪上一枝蒿(二钱),远志(一钱)】
【佐药:丁香(半钱),合欢皮(五分)】
【使药:……】
寻常大夫看到,只会觉得这是一副安神醒脑的方子。
可如果是一个心思玲珑、又对自己身体状况有所怀疑的人看到……
“凤尾花”,是“蚀魂草”的唯一克星!将它放在君药的位置,本身就是最强烈的暗示!
“雪上一枝蒿”,这味药的药性极其霸道,用在此处更是画蛇添足,但它的名字里,却藏着一个“雪”字!与“薛”同音!“雪上”之意,直指薛家!
而“丁香”和“合欢皮”,更是点睛之笔!
林云特意在方子后面,用蝇头小楷,写下了一行批注:
“此方药性清冽,切忌与任何异域香料同用,尤其奇楠、龙涎之属。否则,如以针‘丁’刺‘合欢’,两相冲撞,非但无益,反受其害,望切记之。”
“丁”和“香”,直指香料!
“丁”与“叮”同音,在古语中,亦有“叮嘱”、“警示”之意!
整张方子,翻译过来就是——
“你的病,是被人下了毒!解药是凤尾花!下毒的就是薛家!你要警惕他们送来的香料!否则必受其害!”
这已经不是医案了!
这是一封用药材写成的、最顶级的密码信!
写完,林云将医案仔细折好,放入一个精致的信封。
下一步,信使。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宁国府的秦可卿。
……
宁国府,会真堂。
秦可卿的气色,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正靠在软榻上,听着丫鬟说着府里的趣事。
“林姑娘来了。”
一听到通报,秦可卿立刻挣扎着要起身迎接。
“嫂嫂快躺好。”林云连忙上前按住她,将一个食盒放在了旁边的几案上,“我来看看嫂嫂,顺便,带了些新制的安神茶。”
秦可卿拉着她的手,满眼都是感激:“妹妹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嫂嫂言重了。”林云笑了笑,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提起,“说来,我能配出那调理的方子,也是侥幸。前几日,我将那医案重新整理了一番,去芜存菁,写了一份更精要的。想着嫂嫂这次大病,宫里的娘娘也时时挂念,不如,就将这份医案,当作嫂嫂的回礼,托人送进宫里去,给娘娘请安。也算,全了我们做臣子的一份心意。”
她将那个装着医案的信封,递到了秦可卿的面前。
“这方子,最是能调理思虑过度的毛病。娘娘身在宫中,日理万机,想必也用得上。”
秦可卿冰雪聪明,她看了一眼林云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但她没有多问。
林云救了她的命,这份恩情,大过天。
“妹妹想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秦可卿郑重地接过信封,叫来了自己的心腹丫鬟,“去,传话给宫里来的小庆子,就说我有东西,要他代为转呈娘娘。”
小庆子,是元春宫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为人老实,背景干净,最是可靠。
片刻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林云看着他,心中默念。
“系统,兑换【好运符(微弱)】。”
【叮!消耗500点情绪值,【好运符(微弱)】兑换成功!持续时间:12时辰。】
“使用!目标,小庆子!”
嗡——
一道无人可见的微光,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小庆子的体内。
小庆子接过秦可卿递来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叩拜之后,便匆匆离去。
林云站在廊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
皇城宫道,幽深而漫长。
小庆子怀揣着那封“医案”,低着头,脚步匆匆。
眼看着,就要到元春所在的凤藻宫了,可就在一处拐角,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拦住了他的去路。
“哟,这不是庆公公吗?这么急着,是去哪儿啊?”
小庆子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只见一个穿着体面、满脸傲气的大太监,正带着几个小太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是总管太监夏秉忠的干儿子,夏守忠!
这是宫里另一派势力的爪牙,素来与他们凤藻宫的人不合!
“夏……夏总管。”小庆子连忙躬身行礼,心里紧张得如同擂鼓。
夏守忠背着手,围着他转了一圈,鼻子抽了抽,像一条闻到腥味的狗。
“鬼鬼祟祟的,怀里揣着什么宝贝啊?拿出来,给咱家瞧瞧!”
小庆子的脸,瞬间就白了!
“没……没什么,是宁府的秦奶奶,托奴才转呈娘娘的一份安神方子……”
“方子?”夏守忠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怀疑,“娘娘有太医院的圣手们伺候,用得着外头的方子?我看,你是夹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要秽乱宫闱!来人,给我搜!”
两个小太监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一把就将小庆子按在地上,粗暴地从他怀里,掏出了那个信封!
夏守忠得意洋洋地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医案。
他以为,会看到什么密信,什么诗词。
可展开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些他根本看不懂的药材名字和药理术语!
“凤尾花?雪上一枝蒿?这都他娘的是什么玩意儿?”夏守忠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只觉得头晕眼花。
他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太监,哪里看得懂这里面的门道?
他看不出其中暗藏的杀机,只觉得这是一张故弄玄虚的废纸!
“哼!什么狗屁玩意儿!”夏守忠找不到任何把柄,只觉得在手下面前失了面子,恼羞成怒地将那医案扔回小庆子脸上,“滚!下次再让咱家看见你鬼鬼祟祟的,仔细你的皮!”
小庆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捡起医案,头也不回地跑了!
躲在墙角后面的林云的神念分身,看到这一幕,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500点情绪值,花得太值了!
若不是【好运符】生效,让夏守忠这种粗人来盘查,若是换个稍微有些城府的文官,恐怕就要节外生枝!
她收回神念,心中警铃大作。
靠运气,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一次是医案,下一次呢?
想要在这吃人的后宫与朝堂中立足,她必须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绝对可靠的……情报网络!
而此时,凤藻宫内。
元春看着小庆子呈上来的、那张带着灰尘和褶皱的医案,那双一向沉静如古井的凤眸,第一次,缓缓地,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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