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祖的狂笑，在迎春倒下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
他看着那片混乱，看着那些惊惶失措的贵妇千金，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看啊！
这就是力量！
这就是他，孙绍祖的威风！
无论是道貌岸然的文官，还是自命不凡的勋贵，又或是这些娇滴滴的女人，在他绝对的、野蛮的力量面前，都不过是些瑟瑟发抖的蝼蚁！
他就是主宰这一切的神！
他享受着这种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快感，【忘忧果】的效力，让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说了什么，也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只知道，自己赢了！赢得了所有人的“敬畏”！
然而，就在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混杂着恐惧、愤怒与混乱的死寂之中。
一个清冷如冰，又平静得令人心悸的声音，缓缓地，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孙将军，你说完了吗？”
这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柄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孙绍祖用狂暴和血腥堆砌起来的虚假王座！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只见林云，那个从始至终都像是局外人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从探春的身后走了出来。
她缓缓地，迈着莲步，走到了场地的最中央。
她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那张绝美的容颜，平静得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那片死寂的海面。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震动整个京城上流社会的疯狂独白，不过是一场与她无关的闹剧。
孙绍祖的狂笑，僵在了脸上。
他看着林云，那双充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暴怒。
这个丫头，又想搞什么鬼？！
他正要开口，用更污秽、更恶毒的语言来羞辱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林云却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手。
“啪！啪！”
两声清脆的掌声，在这死寂的晓翠堂内，显得异常突兀。
随着掌声落下，晓翠堂的入口处，突然出现了几名身穿劲装的护卫。那是卫若兰府上的人！
在那几名护卫的身后，两个衣衫褴褛、浑身抖如筛糠的老婆子，被人半推半架地，带到了场中！
那两个老婆子一看到孙绍祖，就如同见了活鬼一般，“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浑身抖得更厉害了，牙齿不住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孙绍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两个人……他认得！
这不就是那个死了的小妾的娘和婶子吗？！当初他给了几两银子，就把人给打发回乡下了，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他的心脏！
林云看也没看那两个抖成一团的婆子，她的目光，依旧清冷地，锁定在孙绍-祖那张开始变色的脸上。
“孙将军或许忘了。”
她的声音，平淡如水，却字字如刀。
“这是将军府的老仆，也是将军方才口中，那位‘不知从哪里买来的贱婢’的家人。将军方才所言，那桩‘一脚踹死，血流一地’的趣事，她们，或许比将军记得更清楚。”
“她们，可以作证，将军所言，句句属实！”
轰！
人证！
这是第一击！
如果说孙绍祖方才的自曝，还带着几分酒后疯言的荒诞。那么此刻，这两个活生生的人证的出现，就将那血淋淋的事实，化作了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他说的，竟然全都是真的！
“啊……”
女眷席中，已经有胆小的夫人小姐，发出了压抑的惊呼，用手帕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贾赦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他看着那两个跪在地上的婆子，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北静王水溶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他看着林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终于明白，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此刻！
孙绍祖彻底慌了！
【忘忧果】带来的麻痹感，正在迅速消退，冰冷的现实，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
“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他指着林云，发出了色厉内荏的咆哮，“这两个刁奴，是你找来诬陷我的！她们……”
他的话，再次被林云打断。
“诬陷？”
林云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
她从袖中，又取出了一叠厚厚的文书。
她没有多言，只是迈步上前，将那叠文书，亲手呈递到了脸色铁青的北静王水溶面前。
“王爷请看。”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
“这是孙将军，在京城‘四海通’、‘利源长’等十三家大小赌坊，亲笔画押，签下的借据。林林总总，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三万两千四百五十两白银。”
“这也是为何，孙将军会对我贾府二姐姐的婚事，如此上心的真正原因。因为他若再还不上这笔赌债，被人卸掉的，恐怕就不是一条胳膊一条腿那么简单了。”
轰——！
物证！
这是第二击！
如果说人证，证明了他的残暴。
那么这叠欠条，就彻底撕下了他“国之干城”的最后一片遮羞布，将他贪婪、无耻、走投无路的赌徒嘴脸，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为了三万两银子，就要将一个无辜的女子，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已经不是禽兽了！这是连禽兽都不如的恶鬼！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今天跟疯狗一样乱咬人，原来是欠了这么多钱！”
“为了还赌债，就要逼娶贾府的姑娘，还要把人调教得‘服服帖帖’……简直丧尽天良！”
宾客席中，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如同一根根钢针，狠狠扎进了孙绍祖的耳朵里！
他的酒，在这一刻，彻底醒了！
他看着北静王手中那叠他再熟悉不过的欠条，看着周围那些鄙夷、愤怒、厌恶的目光，一股灭顶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完了！
他的一切，都完了！
他双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然而，林云的审判，还没有结束。
她要的，是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就在全场所有人都被这惊天的丑闻，震得头皮发麻之时。
林云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最后一样东西。
那是一封信。
一封用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写成的信！
信纸已经皱巴巴的，上面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字，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书写者临死前，那无尽的痛苦与怨毒！
整个晓翠堂，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那封血迹斑斑的信。
一股彻骨的寒意，在所有人心头蔓延开来。
林云高高地，举起了那封信，让所有人都能够看清上面那刺目的血色。
她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肃穆与悲怆，仿佛是代那屈死的冤魂，在向这个不公的世界，发出最后的控诉！
“这是那位小妾，在被将军一脚踹掉腹中孩儿，自知命不久矣之时，咬破手指，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写下的血书！”
“她托人将血书送出，本想告到顺天府，为自己和那未出世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林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响彻全场！
“只可惜，人微言轻！孙将军背后有忠靖侯府撑腰，官官相护！这封字字泣血的状纸，还没递到府尹大人的案头，就被压了下来！”
“今日，雅集之上，王爷在此，诸公在此！黛玉不才，愿替这屈死的冤魂，再问一句！”
她猛地转身，那双亮得吓人的眸子，如两把出鞘的利剑，直刺已经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孙绍祖！
“孙将军！人命关天！难道，在你眼中，就真的，只是一个‘有趣’的笑话吗？！”
这一声质问，如同天雷滚滚，轰然炸响！
孙绍祖看着那封血书，听着那句诛心的质问，脑子里“嗡”的一声，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妾临死前怨毒的眼神，看到了那个血肉模糊的婴孩……
“不……不是我……不是我……”
他惊恐地尖叫着，双手抱头，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噗通”一声，彻底瘫倒在了地上！
全场，死寂！
而角落里，一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贾母，在看清那封血书，在听完林云那最后一句质问之后，她那握着龙头拐杖的手，猛地一紧，随即又无力地松开。
“孽障……孽障啊……”
她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双眼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地，朝着后面倒了下去！
“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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