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光线与声响。阿战拉着小迪,在扭曲、污秽的巷道间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腐蚀巨蜥沉重的步伐在身后留下清晰的震动,蟑螂则如同无形的幽灵,在前方阴影中不断闪烁,共享感知将前方复杂的地形和零星的生命波动反馈回来。
不能走大路。内城的追兵和眼线必然封锁了所有通往荒野的主要出口。他们必须借助贫民窟这迷宫般的地形,从那些被遗忘的、布满陷阱和危险的缝隙中钻出去。
血腥味依旧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并非来自他们自身,而是来自这片区域不久前发生的、因他们而起的清洗与镇压。一些窝棚寂静得可怕,门缝后透出的不再是麻木或警惕的目光,而是死寂。显然,内城的守卫在搜索他们时,顺手“清理”了一些可能碍事或者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阿战的眼神冰冷如铁。这就是内城的做派,高效,冷酷,视人命如草芥。
“哥……我们要去哪里?”小迪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小手紧紧抓着他,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离开这里。去墙外面。”阿战言简意赅,没有过多解释。墙外的世界对于小迪而言,是比贫民窟更加恐怖的传说。
他根据记忆中贫民窟最混乱、最靠近隔离墙的“锈蚀峡谷”边缘地带的方向,不断调整着路线。那里是法律的真空地带,充斥着变异生物、辐射尘和亡命徒,也是内城势力相对薄弱的区域,最有可能找到未被严密看守的缺口。
精神力在缓慢恢复,那新生的核心如同干涸泉眼般,艰难地重新积聚着力量。他不敢再轻易动用那种“切割”或“秩序”力场,那消耗太大。他现在更多依靠的是腐蚀巨蜥的威慑和蟑螂的侦查。
沿途,他们遭遇了几波零星的窥探和阻拦。有想趁火打劫的贫民窟混混,也有似乎是其他势力派出的、想要浑水摸鱼的探子。但在腐蚀巨蜥那毫不留情的杀戮和蟑螂神出鬼没的毒刺面前,这些阻碍都迅速化为了沿途新增的尸体和哀嚎。
阿战没有半分怜悯。在这生死逃亡的路上,任何迟疑都可能万劫不复。
越靠近贫民窟边缘,环境越发破败和危险。地面的污水呈现出诡异的颜色,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扭曲的、仿佛活物般的变异藤蔓不时从废墟中探出,试图缠绕猎物。甚至有一次,蟑螂提前预警,让他们避开了一处看似平坦、实则布满隐形辐射尘的区域。
“左转,穿过那片报废的管道区。”阿战根据蟑螂反馈的信息,低声指令。他记得那片区域后面,有一道因为地质塌陷而出现的、相对隐蔽的裂缝,据说可以通往墙外的缓冲地带。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管道区时,蟑螂突然传递来极其强烈的危险警报!
不是来自前方,而是来自侧后方!数量众多,能量反应强烈,速度极快!是内城的正规追击部队!他们追上来了!而且绕到了前面,试图堵截!
“被包抄了!”阿战心中一凛。内城的反应速度和追踪能力,远超他的预估!
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急速扫视周围。不能去管道区了,那里很可能已经设下了埋伏。
他的目光,落在了右前方一片更加黑暗、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的区域——那是贫民窟着名的死亡禁区,“腐烂坑”的边缘!据说那里是旧时代化学废料泄漏点,辐射浓度极高,滋生了无数诡异恐怖的变异体,连最亡命的拾荒者都不敢轻易深入!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侧面是死亡禁区……
绝境!
阿战的呼吸微微急促,额角渗出冷汗。新生精神力核心因为紧张而加速运转,传来阵阵刺痛。
怎么办?!
进入“腐烂坑”?那几乎是十死无生!硬闯追兵的防线?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识海中那一直蛰伏的、冰冷的异种精神力,似乎被外界逼近的强烈危机感和他自身剧烈的情绪波动所刺激,竟然……微微动弹了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诱惑意味的冰冷意念,如同毒蛇的低语,在他意识中响起——释放它……释放这股力量……它能帮你撕碎一切阻碍……
阿战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不行!绝对不行!再次释放它,他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甚至会连累小迪和契约兽!
他强行压下那危险的诱惑,目光再次投向那片黑暗的“腐烂坑”。
或许……绝境之中,反而有一线生机?内城的追兵,敢进入“腐烂坑”吗?
赌一把!
“跟我来!”他低喝一声,不再犹豫,拉着小迪,朝着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区域,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腐蚀巨蜥发出一声低吼,似乎对那片区域本能地感到厌恶和警惕,但它没有违背阿战的指令,迈动沉重的步伐紧跟而上。蟑螂则化作一道黑光,率先没入了前方的黑暗之中,进行侦查。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腐烂坑”边缘那浓重黑暗中的下一秒,数十道穿着内城守卫制服、装备精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为首的一名军官看着地上新鲜的脚印和那指向“腐烂坑”的方向,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们进了‘腐烂坑’!”一名士兵声音带着恐惧。
那军官眼神阴鸷,盯着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沉默了片刻,最终咬牙道:“通知上面,目标逃入‘腐烂坑’!请求指示!其他人,在外围建立封锁线!没有命令,谁也不准进去!”
显然,即便是内城的精锐,也对“腐烂坑”心存极大的忌惮。
而此刻,阿战等人,已经彻底踏入了这片连内城都不敢轻易涉足的死亡之地。
刚一进入,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甜腻腐臭和刺鼻化学味的浓郁气息,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般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脚下的地面软烂粘滑,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有毒淤泥。光线在这里仿佛被彻底吸收,只有一些散发着幽绿、惨蓝磷光的怪异菌类和苔藓,在黑暗中提供着微弱而诡异的光源。
蟑螂的共享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变得模糊而破碎,只能勉强感知到周围数米范围内,充满了各种扭曲、恶意的生命波动,以及……无处不在的、高浓度的辐射和化学污染!
“跟紧我!不要碰任何东西!”阿战压低声音,将小迪紧紧护在身边,新生精神力形成一层极其稀薄的屏障,勉强隔绝着最直接的毒气侵蚀。他能感觉到,这屏障正在被周围的环境快速消耗着。
腐蚀巨蜥显得焦躁不安,不断发出威胁性的低吼,它的鳞甲似乎对这里的化学污染有一定的抗性,但依旧能听到腐蚀的细微“滋滋”声。
这里,果然是绝地。
但同样,也可能是一道暂时的护身符。
阿战不敢深入,只是沿着边缘相对“安全”的区域,小心翼翼地移动,试图寻找一个可以暂时藏身、躲避追兵视线的角落。
黑暗中,无数双充满贪婪和恶意的眼睛,在那些发光的菌丛和扭曲的阴影后,悄然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逃亡之路,从与内城的对抗,转向了与这片死亡之地本身,以及其中潜藏的、未知恐怖的生存博弈。
每一步,都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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