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凄厉的尖叫声仿佛还刺穿耳膜,在空荡的棺材铺里留下无形的震颤。
铺门大敞着,灌入黄昏阴冷的风,吹得那角落的纸人衣袂窸窣,脸上僵硬的笑容在暮色里愈发瘆人。
地上,那块褪色发皱的红布条,像一摊凝固的污血,刺目地躺在纸人脚边。
安心浑身冰冷,血液都像是凝住了。
老妪儿子手里攥着的红布条……无头女尸身上的红布条……此刻,竟诡异地出现在这里!
她猛地退后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柜台边缘,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不能呆在这里!
她冲过去,想要关上铺门,将那越来越浓的夜色和无处不在的诡异关在外面。
可她的手刚碰到冰冷的门板——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重重撞在木板上的声音,猛地从后院传来!
是停棺的小棚!
魏殳不在,那棚子里只停着几口暂时无人认领的薄棺,或是等待家属择日下葬的灵柩。
安心的心脏骤然缩紧。她僵在门边,手指死死抠着门板,指节泛白。
“咚!”
又一声!
比刚才更响,更急促,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疯狂,仿佛棺材里的东西下一秒就要破棺而出!
与此同时——
“嗤啦……嗤啦……”
一种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从她身后响起。
安心猛地回头。
声音来自魏殳床底下那个深褐色的陶罐!
罐身正在极其轻微地震动着,封口的暗红色泥屑簌簌落下。
那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里面用指甲拼命挠抓着陶罐的内壁!
一下,又一下,坚持不懈,带着一种怨毒的急切。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死死盯住那震动的陶罐。
冰冷河水灌入的窒息感、苍白挣扎的手、弥漫视野的血红……那些破碎恐怖的画面再次冲击着她的脑海。
这罐子里……到底封着什么?!
为什么一碰它就会……
一个疯狂而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她——这陶罐,会不会和她的过去有关?
和那具无头女尸有关?和这间邪门的棺材铺有关?
后院棺材的撞击声和陶罐的刮擦声仿佛形成了某种呼应,一声急过一声,一声响过一声,交替撕裂着黄昏的死寂,也撕扯着安心濒临崩溃的神经。
不能再等了!魏殳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她不能坐以待毙!
强烈的恐惧最终被一种更强大的、想要弄清楚真相的本能压过。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猛地冲回后堂,再次蹲到那陶罐前。
陶罐震动得更厉害了,那“嗤啦嗤啦”的抓挠声变得尖锐刺耳,仿佛下一秒那东西就要抓破罐壁钻出来!
安心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昨夜那种感觉——那股从指尖涌出的、灼热而强大的力量。
那片空白的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她猛地睁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她伸出手,不是去碰陶罐,而是并起双指,悬在罐口上方,凭着那种模糊的本能感,尝试着调动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
指尖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金红色的流光,没有灼热感。
只有后院的撞棺声和罐里的抓挠声越来越疯狂,几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为什么不行?!昨夜明明可以!
是哪里不对?是姿势?是意念?还是……
她焦急地变换着手势,脑子里拼命回忆昨夜划出符文时的每一个细微感觉。
就在她指尖无意间划过陶罐封口那些即将脱落的暗红色泥屑时——
异变陡生!
那些暗红色的泥粉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倏地飘起,如同受到惊吓的红色萤火虫,绕着她的指尖飞快旋转了几圈,然后猛地钻入了她的指尖!
一股冰寒刺骨、却又夹杂着无数纷乱尖啸的信息流瞬间冲入她的身体!
“啊——!”安心痛呼一声,抱住头跪倒在地。
无数的声音、画面、情绪碎片在她脑海里爆炸开来!
冰冷的河水……扭曲痛苦的人脸……凄厉的诅咒……还有魏殳!
她看到了魏殳!
他穿着和现在一样的衣服,但眼神更冷,手里拿着刻刀和那种暗红色的泥,正蹲在一个漆黑的、类似祭坛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封上这个陶罐!
罐口封上的瞬间,她听到了一声极其恶毒尖锐的嘶吼:“……咒汝……永世不得……”
画面戛然而止。
那冰寒的冲击力也瞬间消退,仿佛只是她的又一个幻觉。
但安心知道不是。
她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那个陶罐停止了震动和抓挠,彻底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又一场噩梦。
后院的撞棺声也不知何时停了。
棺材铺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死一样的寂静。
黄昏的最后一丝天光也被黑夜吞噬殆尽。浓厚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紧紧包裹。
但在那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里,安心却清晰地听到了一种新的声音。
不是撞棺声,不是抓挠声,不是纸人的嬉笑。
是一种极其微弱、却仿佛直接响在她脑海深处的……滴水声。
滴答。
滴答。
缓慢,粘稠,带着一种冰冷的执拗。
像是水珠从湿透的衣角滴落在地的声音。
而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股熟悉的、河水的腥气,和一种……淡淡的、血肉腐烂般的恶臭。
安心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循着那滴水声和腥臭味的来源,看向通往前堂的门口。
浓郁的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站在那里。
湿漉漉的衣物紧贴着身体,往下滴淌着暗沉的水液。
没有头。
脖颈处是一个参差不齐、不断滴着黑水的断口。
那具本应被封在刻满符文的柏木棺里、被官署抬走的无头女尸……
就站在离她不到十步远的地方。
滴答。
滴答。
粘稠的黑水不断从断颈处滴落,在她脚前积成一小滩蠕动的阴影。
它……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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