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底的咆哮与挣扎彻底平息,浑浊的河水在镇河镜清辉的照耀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澄澈了些许,那些弥漫的秽气与怨毒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只留下水流本身的清冷。
巨大的漩涡失去了邪力的支撑,渐渐放缓了转速,最终化为寻常的湍急水流。
安心悬浮在水中,手中握着那面触手温润的镇河镜,镜面清光流转,映照着她略显苍白却眼神清亮的面容。
另一只手,紧握着那柄经历了河底净化、气息愈发古朴深沉的剪刀,它能清晰地感受到魏殳那丝残魂传来的、一种如释重负般的平静波动。
她成功了。
不仅诛灭了为祸一方的河姥,更意外地获得了这面似乎蕴含着特殊力量的古镜。
她尝试着将一丝意念探入镇河镜中。
镜面微凉,清辉荡漾,并未排斥她的探查。
下一刻,一些模糊断续的画面如同水中倒影般,浮现在她的意识里——
……一位身着古朴道袍、面容模糊的老者,立于汹涌的河边,手持此镜,口中念念有词,最终将镜子投入那最深的漩涡……
……镜子沉入河底,清光绽放,将一个疯狂挣扎、由怨气与发丝构成的扭曲身影强行镇压、封禁……
……百年时光流逝,河底淤泥堆积,冥河气息悄然渗透,那被镇压的身影在污秽中缓慢异变、壮大,镜子的清光在对抗中逐渐消耗、黯淡……
……直到近期,冥河气息骤增,封印剧烈动摇,河姥的力量开始渗透出来,为害乡里……
这些画面验证了老妪的传说,也让安心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镇河镜并非失效,而是在漫长岁月与外部邪力侵蚀下,力量被不断消耗。
它更像是一个坚守岗位的卫士,孤独地对抗着内外压力,直至她的到来,给予了最后一击。
这镜子,似乎能映照、记录与它密切相关之地的“过往”。
一个念头突然划过脑海——青石镇的那座邪祠!
魏殳重伤之地!
那里是否也残留着可以被这镜子映照的“过往”?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
或许,她能通过这面镜子,看到魏殳当初在祠底究竟遭遇了什么!
她不再停留,借助体内恢复了些许的力量和剪刀的感应,迅速向上浮去。
“哗啦——”
安心破水而出,重新呼吸到河面上方虽然依旧阴冷、却不再污浊的空气。
她游到岸边,浑身湿透,却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渡阴镇上空那积郁的灰黑色云气,似乎也淡薄了不少。
回到老妪家中,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镇民们闻讯赶来,将她奉若再生父母。
安心只是简单交代河姥已除,嘱咐他们日后敬河而不媚邪,便婉拒了所有的酬谢和挽留。
她需要尽快返回青石镇。
两日后,风尘仆仆的安心,再次站在了青石镇外。
镇子似乎恢复了几分生气,但那种经历过巨大创伤后的萎靡依旧清晰可见。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凭着记忆,径直朝着镇外那座荒废的、曾经作为红衣娘娘邪祠的水祠走去。
越靠近水祠,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冥河气息便再次萦绕而来,虽然比之前淡薄了许多,却如同跗骨之蛆,顽固不散。
祠庙依旧破败,半掩在荒草之中,那日被魏殳撞开的入口黑洞洞的,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安心在祠庙入口前停下,深吸一口气,取出了那面镇河镜。
她调整呼吸,将精神集中,尝试着像在渡阴镇河底那样,将意念沉入镜中,并引导镜子的力量,去映照这座邪祠的过往。
起初,镜面只是模糊地反射出眼前破败的景象。
但随着安心不断将自身那光暗调和的力量注入,尤其是引动那缕与冥河隐隐对抗的幽暗气息时,镇河镜的镜面突然泛起了涟漪!
清辉荡漾,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
不再是荒草丛生的破庙,而是……一座香火鼎盛、却处处透着诡异的新祠!
祠庙被粉刷成刺目的红色,来往的信徒面色狂热而麻木,他们将鸡鸭、甚至猪羊等祭品投入祠庙中央那口深不见底的水井之中,口中喃喃祈求着红衣娘娘的保佑。
井口不断冒出淡淡的、带着腥甜气息的红雾。
画面飞速流转,时间仿佛在加速。
安心看到,那些投入井中的祭品迅速干瘪、腐败,它们的精血魂魄被井底某种存在贪婪地汲取。
信徒们对此视若无睹,甚至更加狂热。
接着,画面一变。
魏殳的身影出现了。他孤身一人,趁着夜色潜入祠中,面色凝重地看着那口不断渗出红雾的水井。
他没有像其他信徒那样跪拜,而是绕着水井,布下了一些闪烁着微光的、类似符箓的东西。
然后,他纵身跳入了井中!
镜面剧烈波动,景象变得模糊而混乱。
只能隐约看到井底并非水源,而是一片粘稠的、翻滚的暗红色血池!
无数痛苦挣扎的魂影在血池中沉浮哀嚎。
血池深处,一个由无数红衣残魂凝聚而成的、巨大的、模糊的女性身影,正缓缓苏醒,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邪恶与强大!
魏殳在与那身影激烈搏杀!
他手中的剪刀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不断斩断缠绕而来的血丝和魂影。
但那血池仿佛拥有无穷的力量,不断消耗着他。
他受了伤,腰腹间被一道暗红的血箭洞穿,那血液瞬间变得漆黑粘稠——正是污血侵体!
最终,他似乎动用了某种禁术,以自身精血为引,强行暂时封印了那血池核心的躁动,才得以拖着重伤之躯,艰难地爬出井口,逃回棺材铺……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镜面恢复平静,清辉内敛。
安心握着镜子的手微微颤抖,胸口起伏不定。
虽然只是片段,但她已经看到了那场战斗的惨烈,看到了魏殳为何会重伤至此,看到了那邪祠之下隐藏的恐怖——那并非简单的红衣娘娘,而是一个以整座镇子信仰和生灵精魂为食、与冥河力量深度勾结的邪物!
魏殳的闯入和封印,只是暂时延缓了它的进程。
而这,也解释了为何之后会有冥婚契找上他们——他们一个身负重伤沾染了冥河污血,一个身怀未知力量与冥河隐隐对抗,无疑成了那邪物眼中最佳的补品或者需要清除的障碍。
真相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安心喘不过气。
魏殳独自承担了这么多……而她,直到现在才窥见冰山一角。
她收起镇河镜,目光再次投向那黑洞洞的祠庙入口。
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
她知道了敌人是谁,知道了它的根基所在。
冥婚仪式被中断,河姥被诛灭,连续受挫,那祠底的存在绝不会善罢甘休。
它一定在酝酿着更凶猛的反扑。
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应对、依靠他人庇护的失忆女子。
她手握能映照过往的镇河镜,身负初步调和的光暗之力,更有与魏殳残魂熔铸的剪刀相伴。
是时候,主动去会一会那祠底的红衣娘娘,去彻底了结这段由冥河引发的孽缘了。
她转身,不再看向那邪祠,而是朝着青石镇的方向走去。
她需要准备,需要让自己的力量更进一步。
然后,再临邪祠,直捣黄龙!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柄被她紧握的剪刀,在余晖中闪烁着冷冽而决绝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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