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真轮回?”
那模糊身影的提问,如同洪钟大吕,在安心近乎空明的识海中回荡,拷问着她的道心。
她看着那悬浮的生命源滴与寂灭魂火,看着这片虚无的莲心空间,感受着体内那强行熔炼了审判、生死、光暗等多种力量后形成的、濒临破碎却又蕴含着一丝奇异生机的混沌状态。
过往的认知如同碎片般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凡人眼中的轮回,是喝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忘却前尘,重入六道。
修士眼中的轮回,是神魂不灭,夺舍转生,或入幽冥,寻求超脱。
她之前所悟的轮回,是光暗交织,生死转化,如同一个首尾相接的圆。
但这些,似乎都只是表象,都只是这庞大轮回体系中的一个环节,一个被规则框定的流程。
真正的轮回,其本质,或许并非如此有序,甚至……带着一种残酷的无序与随机。
就如同冥河中那些承载着破碎记忆的灵魂尘埃,它们并非都能顺利进入所谓的轮回通道,大多只是在这死寂之河中随波逐流,最终彻底消散,成为冥河的一部分,成为滋养那生命源滴与寂灭魂火的养料。
它们的轮回,是归于本源,是能量的重新分配。
就如同那具玉白骷髅,生死之力在其身上达成诡异的平衡,它既非生,也非死,而是卡在了某种中间状态,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轮回停滞”?
就如同魏殳,魂魄残破,依附于剪刀,又被这玄冥养魂棺滋养,他的轮回进程被强行中断、延缓,甚至可能……在被篡改?
真正的轮回,其核心,或许并非是那看似公平的秩序,而是更深层次的——掠夺与抗争!
掠夺生机,抗争死寂!
掠夺机缘,抗争命运!
掠夺力量,抗争规则!
于死境中掠夺一线生机,于绝路中抗争既定因果,于万灵寂灭中,窃取那超脱而出的可能!
这,才是无数修士逆天而行,追寻大道的本质!
也是她此刻身处这冥河源头,面对这生死本源,唯一能走的路!
她不需要去明悟一个固定的真轮回答案,她需要的是,去践行属于自己的轮回之路——那就是,窃取眼前的力量,补全自身,打破僵局!
这个念头升起的刹那,莲心空间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那宏大意念中传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似是赞许,又似是……期待?
安心不再犹豫!
她眼中厉色一闪,强行催动那濒临破碎、却又在混沌中孕育着一丝新生的轮回金丹,将体内所有混乱的力量——残存的光暗之力、融入的玄冥之气、尚未完全消散的审判道韵、以及被引动的一丝生死气息——全部凝聚于双手!
左手幽暗深邃,引动那寂灭魂火的波动!
右手炽白温暖,呼应那“生命源滴”的韵律!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近乎亵渎的举动——
她双手同时探出,并非去接纳,而是如同最贪婪的盗贼,直接抓向了那悬浮的生命源滴与寂灭魂火!
她要强行将这两股代表着轮回根基的极致本源,纳入己身!
“嗡——!!!”
就在她双手触及那一水一火的瞬间,整个莲心空间剧烈震动!
那模糊的身影仿佛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叹息,随即变得更加虚幻。
生命源滴爆发出磅礴无尽的生机,疯狂涌入安心的右手,所过之处,她原本龟裂的经脉、受损的脏腑、甚至金丹上那狰狞的裂痕,都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滋养、强化!
这股生机太过浩瀚,几乎要将她撑爆,让她整个人都散发出浓郁的乳白色光华!
而寂灭魂火则化作一道冰冷的幽蓝流火,顺着她的左手钻入,所过之处,万物归寂的意境内蕴,并非摧毁,而是将她体内那些残余的、无法吸收的杂质、煞气、乃至过于狂暴的生机,都悄然湮灭、转化为最精纯的本源能量,融入她的金丹与神魂。
这股力量让她通体冰凉,神魂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凝练!
一生一死,两股极端的力量在她体内疯狂冲撞、交融!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破坏,而是在她那种掠夺与抗争的轮回意志主导下,在她那枚经历了多次淬炼、已然变得异常坚韧的混沌金丹协调下,开始了一种更深层次、更本质的融合!
她的轮回金丹,在那生命源滴的滋养下,裂痕被彻底修复,并且变得更加圆融、饱满,表面不再是简单的混沌灰色,而是浮现出更加复杂、更加玄奥的纹路,左半部分隐现乳白色生机道纹,右半部分流淌着幽蓝色寂灭符文,中央则是由光暗之力交织成的混沌漩涡,缓缓旋转,统御一切!
她的镜影轮回诀自行运转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身后轮回之钥的虚影再次浮现,并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凝实!
那钥匙的形态也发生了变化,一端缠绕着生机盎然的藤蔓虚影,一端跳动着寂灭幽静的火焰,钥匙本体则是由光暗构成的混沌柱体!
她的修为,在水到渠成的顿悟与这两股本源力量的灌注下,悍然冲破了瓶颈!
金丹中期!
金丹后期!
一直提升到金丹后期顶峰,距离凝结元婴仅有一线之隔,才缓缓停滞下来!
而她那一直背负在身后的玄冥养魂棺,在此刻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棺椁不再哀鸣,反而贪婪地吸收着逸散的生命源滴与寂灭魂火的气息,表面的斑驳铜锈彻底剥落,露出了其下暗沉如夜空、却又隐现星辰光点的本质棺体!
棺盖上的黑色铁片清光内敛,仿佛与棺椁彻底融为一体。
棺内,魏殳那原本紊乱的魂力波动,在这生死本源的滋养下,变得无比凝实、浩瀚、且带着一种深沉的威严,仿佛随时可能彻底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莲心空间的震动缓缓平息。
安心站在原地,双目紧闭,周身气息浩瀚而深邃,生与死的光晕在她体表流转,最终完美地内敛于那枚奇异的本源金丹之中。
她缓缓睁开双眼。
左眼清澈,蕴含着无限的生机与创造;右眼深邃,倒映着万物的终结与归墟。
目光开阖间,仿佛有无数世界的生灭在其中演绎。
她成功窃取了这一线机缘!
不仅伤势尽复,修为大涨,更是补全了道基,对轮回的领悟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她看向莲心空间中央,那道模糊的身影已然淡至虚无,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那宏大意念最后传来一道信息:
“劫……将至……归去……或……前行……汝……自择……”
随即,身影彻底消散。
整个黑莲花苞开始微微震颤,似乎即将闭合,或者说……完成某种使命后,将要隐去。
安心感受到一股排斥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必须离开了。
回头看了一眼那口已然脱胎换骨的青铜棺,感受着其中魏殳那磅礴而平稳的魂力,安心心中一定。
无论前路是归途,还是新的征程,她都已无所畏惧。
她意念一动,那悬浮的青铜棺轻若无物地飞至她身后。
她一步踏出,便已离开了莲心空间,重新回到了那片审判水域。
此时,那黑莲花苞正在缓缓闭合,最终严丝合缝,重新化作那朵寂静悬浮的、吞噬一切光与声的黑色水晶莲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安心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同。
她背负青铜棺,立于冥河之中,目光投向那无尽的黑暗深处,又望向来的方向。
劫将至?
是冥河本身的劫难,还是外界的风波?
她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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