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行三百里,地势渐升,空气也由湿润转为燥热。
及至赤阳山地界,更是如同踏入了一个巨大的火炉。
放眼望去,山石多是赤红色,植被稀疏,多为耐旱的荆棘灌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与焦土混合的灼热气息。
安心依照路人指点,来到赤阳山脚下最大的一处聚居地——赤阳城。
此城依山而建,城墙亦是就地取材的赤红岩石垒成,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城内建筑低矮,街道宽阔,行人大多肤色黝黑,衣着简朴,神色间带着一种长期生活在酷热环境下的焦躁与疲惫。
与青石镇、渡阴镇的阴森死寂不同,赤阳城充斥着一种粗粝、燥热的生机。
贩夫走卒的叫卖声,铁匠铺叮当作打的锻铁声,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与汗味,构成了一幅鲜活而真实的市井画卷。
安心寻了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名为炽焰居。
客栈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一边拨拉着算盘,一边用浓重的口音抱怨着近日的天气“邪了门的热”。
安置好行李,安心并未急于打听赤阳山异象的具体情况。
她深知此等涉及天材地宝的消息,必然引来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贸然探听,反而容易惹祸上身。
她打算先在城中盘桓两日,熟悉环境,从旁人口中零碎收集信息,再做打算。
然而,就在她入住当晚,赤阳城便发生了一件怪事。
夜半时分,安心正在房中打坐调息,忽闻客栈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与喧哗,间或夹杂着妇人凄厉的哭嚎与男子惊恐的叫喊。
她推开窗户,只见街道上火把晃动,人影幢幢,许多人朝着城西方向涌去。
“怎么回事?”她向楼下匆匆跑过的小二问道。
小二脸色发白,语无伦次:“死……死人了!城西张记绸缎庄的闺女……没、没了!听说……听说死状极惨!”
安心心中一动,隐隐觉得此事或许不简单。她略一沉吟,回房取了剪刀藏于袖中,也跟着人流朝城西而去。
张记绸缎庄前已被官差和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透过人群缝隙,安心能看到院内灯火通明,几个官差模样的人正在里面忙碌,一个妇人瘫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空气中,除了燥热,还弥漫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一种让她袖中剪刀微微震颤的阴冷邪气!
果然有蹊跷!
安心没有挤进人群,而是悄然绕到绸缎庄后巷。
这里相对僻静,她寻了处阴影,纵身一跃,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内厢房的屋顶上,伏低身形,透过瓦片缝隙朝内望去。
只看了一眼,饶是安心经历过诸多诡异,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厢房内,一个穿着寝衣的年轻女子仰面倒在床上,双目圆睁,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她的死状并非刀伤或窒息,而是……整张人皮,被完整地剥了下来,就摊开放在她尸体旁边!
血肉模糊的肌体暴露在空气中,惨不忍睹。
而那张被剥下的人皮,面容栩栩如生,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安详!
更令人心悸的是,房间内没有任何搏斗挣扎的痕迹,门窗完好。
那女子仿佛是在睡梦中,被某种东西悄无声息地剥去了皮囊!
官差们也是面色发青,强忍着不适在勘察现场。
一个像是头领的捕快沉声道:“和前天晚上李铁匠家的情况一样……又是剥皮……这已经是第三起了!”
第三起?
安心心中凛然。这绝非寻常凶杀!
她集中精神,双眸中光暗之力微微流转,再次看向那具尸体和那张人皮。
在她的视野中,尸体上空萦绕着一股极其稀薄、却精纯无比的阴寒死气,这死气与赤阳城燥热的阳刚环境格格不入,带着一种刻意收敛的残忍与……某种仪式感?
而那张人皮之上,则残留着一丝微弱的、仿佛被抽取剥离的生魂气息。
不是简单的杀戮,而是……采集?
采集年轻女子的皮囊与生魂?
联想到之前遇到的无面新娘,以及它那收集最美脸皮的癖好,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安心脑海中浮现。
难道……那东西跟着她来到了赤阳城?
或者,这赤阳城附近,存在着另一个有类似需求的邪物?
她悄然退走,回到客栈,心中已是一片凝重。
赤阳山异象引来各方关注,本就暗流涌动。如今又出了这诡异的剥皮案,更是将这潭水搅得愈发浑浊。
第二天,整个赤阳城都笼罩在一种恐慌的气氛中。
剥皮血案的消息不胫而走,人心惶惶,尤其是家有年轻女子的人家,更是门户紧闭,不敢让女儿轻易外出。
官差加强了巡逻,但收效甚微,凶手下手干净利落,不留任何线索。
安心在城中茶肆酒馆间行走,刻意倾听各方议论。
关于赤阳山异象,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千年火灵芝成熟,有的说是地火孕育出的灵宝出世,更有甚者,传言是某位上古大能留下的洞府即将开启。
但关于剥皮案,则多是恐惧与猜测,无人知晓凶手是何方神圣。
她注意到,城中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有身着劲装、眼神锐利的江湖客;有气息沉凝、佩戴法器的修士;甚至还有一些穿着奇装异服、来自遥远地域的异人。
这些人显然都是被赤阳山异象吸引而来,对于城中的命案,大多漠不关心,只将注意力放在城外的赤阳山上。
局势复杂,危机四伏。
安心回到客栈,关好房门,取出了那面镇河镜。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试。
玄微子告诫她慎用此镜,但眼下线索全无,或许镜子能给她一些指引。
她将一丝微弱的光暗之力注入镜中,意念集中于城中的诡异命案。
镜面先是模糊,随即泛起涟漪。
景象并未清晰显现,而是呈现出一种混乱的、充斥着血腥与怨恨的暗红色调。
在那暗红深处,她仿佛看到无数张痛苦扭曲的女性面孔在挣扎、哀嚎,它们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拉扯,最终……融入了一件巨大的、流淌着污血的猩红嫁衣虚影之中!
那嫁衣的样式……与无面新娘所穿,以及邪祠中那红衣娘娘的本体,极其相似!
但又似乎……更加凝实,更加……完整?
景象一闪而逝,镜面恢复平静,但安心却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不是无面新娘,但绝对与之同源!是更强大的存在?
还是……那邪祠主人并未被彻底消灭,其残存的力量或分身,流窜到了此地,并因为赤阳山的某种异变而开始活跃?
赤阳山……至阳之地……却隐藏着至阴至邪的剥皮惨案?
这强烈的反差背后,必定隐藏着惊人的秘密。
她收起古镜,目光变得锐利。
看来,探寻赤阳山异象与调查这剥皮案,已然无法分开。
无论是为了魏殳残魂可能需要的至阳宝物,还是为了阻止这残忍的邪祟继续害人,她都必须要深入这漩涡中心了。
赤阳城的夜幕,再次降临。
燥热中,弥漫着无声的恐惧与杀机。
安心握紧了袖中的剪刀,感受着那丝冰冷的陪伴,推门而出,融入了街道的阴影之中。
狩猎,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或许随时都会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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