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顶的寂静是沉重而压抑的,唯有墨色湖水轻拍石基的细微声响,以及光晕外偶尔传来的、冥河孽物不甘的蠕动声,提醒着他们所处的环境。
安心不敢有丝毫松懈,一边抓紧时间调息,试图从这冥土死寂的空气中榨取一丝丝可用的能量,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怀中的镇河镜持续散发着稳定的温热,与脚下这座残破殿宇,或者说与这片上古冥府遗迹,产生着某种深层次的共鸣。
魏殳在众多安魂玉碎片的环绕下,状态暂时稳定了下来。
他依旧虚弱,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他靠在祭坛基座上,闭目凝神,似乎在以其“守棺人”的特殊传承,感应着这座殿宇残留的气息。
过了许久,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落在身后那半塌的祭坛上,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与更深的凝重。
“这里……是玄冥祭坛…”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之前多了一丝力气,“上古冥府时代,用以沟通冥土本源、安抚镇压诸般不祥的……核心之地……亦是历代守棺人进行重要仪轨的场所。”
玄冥祭坛?
安心看向那布满裂纹、坍塌近半的古老石质祭坛。
祭坛的形制古朴厚重,隐约可见上面雕刻着与青铜古棺表面相似的符文,只是大多已被岁月磨蚀。
那几块较大的安魂玉碎片镶嵌在关键节点,仿佛是维持祭坛最后一丝灵性的源泉。
“这座祭坛,能帮到你吗?”
安心问道。既然此地与守棺人渊源如此之深,或许存在转机。
魏殳沉默了片刻,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祭坛冰冷的石材,感受着其中若有若无的、属于远古玄冥的意志残留。
“……或许……可以尝试……借助祭坛残存的力量……以及这些安魂玉……暂时平衡我体内失控的阴阳……”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与风险,“但……祭坛破损严重,仪式存在极大风险……而且……可能会引动它……”
他的目光转向旁边那口沉寂的青铜古棺。
安心明白他的顾虑。
这口古棺镇压着连他都讳莫如深的东西,任何外力的刺激,尤其是在他如此虚弱的情况下,都可能造成不可预料的后果。
“没有其他选择了,不是吗?”
安心看着魏殳苍白而布满裂纹的脸,“你的状态支撑不了多久。一旦你彻底失控,或者棺内之物破封,结果可能更糟。”
魏殳与安心对视片刻,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最终缓缓点了点头,那是一种认命,也是一种决绝。
“……好。我需要……准备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以微弱的神念,引导周围散落的安魂玉碎片,按照某种古老的阵势,在祭坛周围重新排列布置。
安心在一旁护法,同时将自身恢复的少许轮回之力缓缓渡入祭坛基座,试图激发其残存的灵性。
她的力量与冥土规则相悖,但轮回之力本身蕴含的秩序概念,似乎与这上古祭坛的根基隐隐相合。
随着安魂玉阵势的逐渐成型,以及安心轮回之力的微弱滋养,残破的玄冥祭坛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
那些磨蚀的符文仿佛被注入了活力,一丝丝极其黯淡的乌光开始沿着符文的轨迹流淌,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
整个殿顶区域的宁静光芒大盛,甚至将外围墨色湖水的死气都逼退了几分。
魏殳盘膝坐在祭坛中央,将那口青铜古棺置于身前。
他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口中开始吟诵起低沉晦涩的音节,那并非现今冥土的语言,而是蕴含着某种规则力量的古老祷文。
随着他的吟诵,祭坛上的乌光逐渐汇聚,如同溪流般流淌向他和他身前的古棺。
他身体表面的裂纹在乌光的照耀下,似乎有缓慢愈合的趋势,但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更浓,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而那口青铜古棺,在祭坛乌光与安魂玉光芒的双重作用下,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
棺椁表面的符文明灭不定,那股被镇压的、混杂着死寂与疯狂的气息,再次开始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躁动!
安心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她知道,关键时刻来了。
魏殳的吟诵声陡然拔高,他猛地咬破早已伤痕累累的舌尖,一口本命魂血喷在青铜古棺之上!
“玄冥在上,以血为契,引九幽之力,镇吾身之厄,安汝棺之灵!”
轰!
祭坛乌光大盛,仿佛与整个冥土大地深处产生了连接!
无数道细密的乌光从祭坛升起,如同锁链般缠绕向魏殳和青铜古棺!
魏殳的身体在乌光中剧烈颤抖,那些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但他七窍之中也开始渗出暗金色的血液,显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负担和反噬。
青铜古棺的震动达到了顶点,棺盖发出“咔咔”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部疯狂撞击!
那股逸散出的疯狂死寂气息骤然浓烈了数倍,甚至冲淡了安魂玉的宁静光芒!
就在这平衡即将被打破的刹那!
安心怀中的镇河镜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清辉!
一道朦胧的、仿佛倒映着万千河流虚影的光柱自主从镜面射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照落在剧烈震动的青铜古棺之上!
嗡——!
青铜古棺如同被泼了冷水的烙铁,剧烈的震动戛然而止!
棺椁表面那些明灭不定的符文,在镇河镜清辉的照耀下,迅速稳定下来,并且变得更加清晰、深邃!
那股躁动不安的疯狂死寂气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了回去,瞬间收敛!
与此同时,魏殳身上缠绕的祭坛乌光也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更加顺畅地融入他的体内,加速着他身体的修复与本源的平衡。
他脸上痛苦的神色逐渐舒缓,气息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如同风中残烛,而是多了一份沉凝与稳定。
仪式,成功了!
祭坛的乌光缓缓收敛,安魂玉的光芒也恢复了之前的柔和。
殿顶重归平静,只有青铜古棺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抗从未发生。
魏殳缓缓睁开双眼,眼中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那份深沉的混乱与失控已然消失。
他看向安心,目光最终落在她手中那面依旧散发着微光的镇河镜上,眼神极其复杂。
“……巡天之印……果然……只有它……才能在一定程度上……制约安魂之棺的反噬……”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了然,也带着更深的疑惑,“它为何……会在你手中?又为何……会与你产生如此深的联系?”
安心看着手中的古镜,镜面中仿佛有无数水光流转。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就像我来到这个世界一样,都是难以解释的‘机缘’。”
她顿了顿,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刚才棺内……”
魏殳沉默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是看着恢复平静的青铜古棺。
“……那是……上一纪元的错误……是连冥土规则都无法完全消化的沉淀……亦是守棺人必须背负的……罪与罚。”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亘古的重量,“知道太多,对你并无益处。你只需知道,若非巡天之印……刚才我们可能都已万劫不复。”
安心没有再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像魏殳这样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背负着沉重职责的存在。
至少,他现在暂时脱离了危险。
就在这时,脚下的玄冥祭坛,在经历了刚才仪式的激发后,中心那块最大的、镶嵌着安魂玉的基座,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缓缓向下沉降,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幽深阶梯入口。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精纯,甚至带着一丝冥土本源气息的森寒之气,从入口处弥漫而出。
两人对视一眼。
这沉没的冥府遗迹,终于向他们展露了通往更深层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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