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缝隙中弥漫出的意志并非狂暴或充满恶意,而是一种沉重如星骸、广袤如冥渊的沉寂之力。
它缓缓流淌,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如同无形的潮水,首先笼罩了魏殳,以及他背后那口剧烈震颤的青铜古棺。
魏殳身体僵直,瞳孔中倒映出那石棺缝隙后的深邃黑暗。
他没有反抗,也无法反抗。那意志中蕴含的,是守棺人一脉最本源的呼唤,是跨越了无数纪元、流淌在血脉与传承中的共鸣。
“嗡——”
青铜古棺率先响应!它脱离了魏殳的后背,悬浮于空,棺椁表面所有符文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起来,不再是乌光,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纳灵魂的幽暗之辉。
棺盖在嗡鸣中微微开启一道缝隙,一股与石棺意志同源、却更加躁动、更加年轻的气息弥漫而出,与那古老的沉寂意志接触、交融。
下一刻,那口最初的石棺,棺盖在无声无息中彻底滑开,露出了内部——并非预想中的骸骨或尸身,而是一片旋转的、由最纯粹冥土规则构成的黑暗漩涡。
漩涡中心,一点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燃烧了万古的微弱魂火,静静悬浮。
那是初代守棺人最后残留的、不灭的意志核心!
咻!
那点微弱魂火骤然动了!
它化作一道流光,无视了一切阻碍,瞬间没入了魏殳的眉心!
“呃啊——!”
魏殳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向后弓起,双脚离地,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无数破碎的画面、浩瀚的信息、沉重到足以压垮星辰的职责与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涌入他的识海!
他看到了冥府初立时的辉煌与秩序,看到了星骸坠落、灾厄降临的恐怖景象,看到了初代守棺人毅然决然以身封棺的悲壮,看到了无数代守棺人在孤独与挣扎中前赴后继,也看到了摆渡人组织从携手到分歧,再到如今走向偏执与疯狂的漫长历程……
更有一股精纯至极、承载了万古沉淀的玄冥本源之力,随着那魂火一同注入他近乎枯竭的体内!
他身体表面的裂纹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飞速愈合,皮肤下隐隐有幽暗的符文流转,气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攀升、凝实,甚至超越了他在归墟之眼爆发前的状态!
但他承受的痛苦也同样惊人。
那不仅仅是力量灌体的冲击,更是无数代守棺人的记忆、情感、执念与痛苦的叠加!
他的脸庞扭曲,身体在虚空中剧烈颤抖,仿佛随时可能被这股庞大的信息洪流冲垮意志,彻底迷失在万古的回响之中。
安心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无法插手。
这是属于魏殳的传承,是他必须独自跨越的试炼。
她只能紧握镇河镜,警惕着可能来自外界的干扰,同时心中也为魏殳捏了一把汗。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口悬浮的青铜古棺,在初代意志的引动下,棺盖的缝隙进一步扩大!
一股浓郁如实质的、混杂着极致死寂与某种疯狂低语的黑色气息,如同粘稠的石油般涌出,试图对抗那古老的沉寂意志,甚至反过来侵蚀正在接受传承的魏殳!
棺内被镇压的“错误”,感受到了初代意志的压制,本能地开始了反扑!
魏殳刚刚有所好转的脸色瞬间再次变得痛苦,那黑色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缠绕上他的身体,与他体内正在融合的玄冥本源之力激烈冲突,试图污染这新生的力量,将他拖入永恒的疯狂!
“坚守本心!魏殳!”
安心忍不住出声喝道,同时将镇河镜的清辉催发到极致,照向那涌出的黑色气息。
清辉与黑气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冷水滴入热油。
黑气明显被克制,蔓延的速度减缓,但却更加狂暴地翻滚起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堕落与不祥。
就在这内外交困、传承濒临失败的危急关头——
那口最初的石棺,那旋转的规则漩涡中心,初代守棺人那点微弱的魂火,猛然爆发出最后的光华!
它不再仅仅是传递力量与记忆,而是化作了一道清晰无比的、饱含着无尽沧桑与决绝的意念,直接烙印在魏殳的灵魂深处:
“后辈……记住……守护非是禁锢……平衡……方为真谛……”
“棺中所镇,乃寂灭之影,亦是轮回之缺……毁灭与新生,皆系于此……”
“勿惧……勿疑……汝即……当代之玄冥!”
伴随着这最后的意念,那点魂火彻底燃烧殆尽,化作了最精纯的养分,融入了魏殳的魂体之中。
而那石棺内的规则漩涡也缓缓平息,最终,连同那口古老的石棺一起,化作点点闪烁着幽光的尘埃,消散在殿堂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初代守棺人,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将一切托付给了后来者。
而魏殳,在接收到这最后的馈赠与嘱托后,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眸不再是之前的深邃或疲惫,而是化作了两潭深不见底的幽泉,瞳孔深处,仿佛有万千棺椁沉浮,有冥河奔流不息,有星辰生灭演化!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凝练、并且带着一种古老威严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开来!
他悬浮于空,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依旧在涌出黑气的青铜古棺。
没有言语,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对着古棺,虚虚一按。
嗡!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乌光自他掌心涌出,不再是之前那般黯淡,而是带着一种执掌规则、镇压一切的绝对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青铜古棺!
棺内那躁动不安的黑色气息,在这蕴含着初代意志与完整玄冥本源的乌光镇压下,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如同被灼伤的阴影,剧烈翻腾挣扎了片刻,最终不甘地、一点点地被强行压回了棺内!
“咔。”
棺盖彻底合拢,所有符文光芒内敛,青铜古棺恢复了沉寂,缓缓落下,重新变小,安静地悬浮在魏殳的身侧,仿佛一口再普通不过的古旧棺椁。
传承,完成了。
魏殳缓缓从空中落下,脚踏实地。
他身上的伤势已然痊愈,气息渊渟岳峙,虽然依旧是那副清癯的模样,但整个人的气质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多了一份历经万古沧桑的沉淀,以及一种执掌生死界限的威严。
他看向安心,眼中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丝难以察觉的感激与坚定。
“多谢护法。”
他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我们该离开了。革新派不会放弃他们的计划,归墟之眼的伤疤需要处理,而那扇门……必须被重新加固。”
安心看着他,心中也为他感到一丝欣慰。
历经磨难,他终于真正扛起了属于他的职责,并且拥有了与之匹配的力量。
“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安心问道。
魏殳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冥土空间,望向了那归墟之眼的方向,又似乎看向了更遥远的、某种规则的节点。
“初代留下的信息指引了我。”
他缓缓道,“要暂时稳定归墟之眼,并干扰革新派的企图,我们需要去一个地方——”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名字:
“——冥河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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