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的地基刚刚浇筑完成，水泥在阳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陆凡正和施工队长讨论着下一步墙体砌筑的细节，放在一旁板凳上的手机屏幕又无声地亮了起来。这次是杨刚发来的信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压抑不住的愤懑和“果不其然”的意味。
“凡哥，出大事了！柳青那个疯子，为了在谢鼎面前表功，强行推那个‘双十一预热’的促销活动，就是我跟你说过数据库设计有严重缺陷的那个！我他妈当时把预警报告都拍她桌上了，她看都不看，还说我不懂业务，阻碍创新！直接让她的亲信绕过我们上了！”
陆凡眉头微蹙，他能想象到杨刚当时据理力争却无人理会的憋屈。他回了两个字：“然后？”
杨刚的信息很快追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嘲讽：
“然后？活动上线半小时，访问量刚起来，那个傻逼代码写的数据库连接池就直接爆了！锁表！整个核心交易系统雪崩，全瘫了！现在宕机三个多小时了，技术部电话都被打爆，用户骂声一片，论坛、微博全是我们公司的‘讣告’！老板刚才冲进技术部，那脸色……啧啧，我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
文字间描绘出的混乱与灾难场景，与陆凡眼前井然有序的施工场地、工人们沉稳的劳作声、以及远处田野的宁静，形成了荒诞而鲜明的对比。陆凡甚至能清晰地记起，杨刚预警报告里指出的那几个致命缺陷，任何一个都足以导致今天的局面。他当初的坚持和否决，并非固执，而是在为公司规避显而易见的风险。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复。内心平静无波，甚至没有一丝“早知如此”的快意，只有一种深深的荒谬感和物是人非的淡然。
随后的几天，关于这场闹剧的“连续剧”通过不同前同事的渠道，断断续续地传来。
“技术部全体熬了俩通宵才把数据和系统恢复，听说直接经济损失就好几百万，品牌声誉更是砸地上了！”
“老板成立了事故调查组，谢鼎还想把锅甩给我们技术部执行不力，结果调查组调取了所有的邮件和会议记录，柳青那封‘强制上线’的邮件和驳回杨刚技术预警的记录成了铁证！”
“哈哈哈，大快人心！调查结果出来了，全责！柳青重大技术决策失误，谢鼎用人不当、监管不力！老板在高层会议上当场宣布，把这俩货一起开了！滚蛋了！”
尘埃落定。
当最终的消息传来时，陆凡正在给新砌的墙基浇水养护。他看着清澈的水流渗入砖缝，想着的却是鹏城那间办公室里，此刻可能正在上演的收拾东西、狼狈离开的场景。
谢鼎，那个曾经用“大局”和“思维僵化”来打压他的副总裁，最终倒在了自己任人唯亲、漠视技术规律酿成的苦果之下。柳青，那个凭借关系上位的秘书，也为其无知和蛮横付出了代价。
这结局，仿佛是一场迟到的正义，却激不起陆凡心中任何涟漪。他只觉得，那一切，那个公司，那些人，那些争斗，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遥远而模糊。
他知道，经此一役，奇点科技的技术团队必定元气大伤，杨刚等骨干很可能也会心灰意冷，另谋高就。公司的业务短期内必将受到严重影响。但这，都已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拿起铁锹，将旁边多余的沙土铲平。
他的世界，在这里。在这片正在拔地而起的新房地基上，在身后那片生机勃勃的花园里，在父母日渐舒展的眉宇间，在丹丹那声清脆的“陆伯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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