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方枝意立刻就收了手,站直了身体,嗔了皇上一眼才抬头往远处看去:“烟火?不是早就放过了吗?哪里还有,皇上莫不是在诓骗臣妾?”
皇上拉过方枝意的手,两人在观星楼的围栏前站定,“朕说有,就有。”
语罢,远处果然又燃起烟火来,颜色竟是比万寿节上放的还要多些。
“多谢皇上带臣妾来看烟火,臣妾很欢喜。”方枝意转头看着皇上,笑道。
“只是臣妾本来以为皇上今晚会来瑞雪轩的,还命人准备了醒酒汤和......呀,我的醒酒汤!”方枝意看着漆黑一片的楼下,千织早就不知道带着醒酒汤去哪里了。
“没事,朕没醉,用不上醒酒汤。”皇上安抚了一句后,又笑道:“你怎么知道朕今晚会来找你呢?”
方枝意抿唇浅笑,道:“臣妾只是觉得皇上要应付许多大臣和使节,免不了要饮酒,又怕您会犯头疾,便想着有备无患嘛。”
皇上一听,有些无奈:“你是朕的妃子,又不是大夫,朕难道只有头疾犯了才会去找你不成?”
方枝意略带俏皮的反问:“那皇上说,大夫有臣妾对头疾的治疗见效快吗?”
皇上笑道:“自然没有,头疾困扰朕多年,看来阿娈才是神医。”
方枝意摇头:“臣妾才不是神医呢,只恨自己才疏学浅,不能替皇上根治了它,也只能为皇上缓解一二。”
皇上揽过方枝意,温声道:“这就够了。”
烟火再绚烂,也不过转瞬之间便落幕,皇上将方枝意带下了观星楼,便让人先送她回去,他今夜要去坤宁宫。
皇上来到坤宁宫的时候,皇后正在书桌前作画,她头都不曾抬一下,只是淡声道:
“我还以为哥哥今晚不会来了。”
皇上坐在桌前,轻声反问:“为何?”
皇后手中的笔墨流畅,一如她随意的语气:“哥哥对梅贵人很不一样。”
皇上抬眸盯着皇后,神情温柔:“你对她也不一样。”
皇后抬眸和皇上对视道:“我为何待她好,哥哥不知吗?”
“因为我。”皇上唇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
“但哥哥为何那样对她,我却是不知道的。”语罢,皇后收了笔,细细观赏着她画下的美人。
“怎么突然画她?”皇上走过来,看着皇后笔下顾盼浅笑,栩栩如生的梅贵人道。
“自然是因为好奇,梅贵人与我想象中很不一样。”皇后看着她道。
“你想象中的她是什么样的?”皇上一边问,一边将皇后的画往旁边摆了摆,拿起一张宣纸,用一旁的青玉镇纸压好,提笔竟然也是要作画。
皇后见了,凑上去一边看,一边答道:“她刚进宫时并不出色,我对她印象较浅,真正让我记住她其实是中秋宴会那天。”
“她刚落水不久,经此一事,好像整个人都看开了,神色淡淡的,对什么都不在乎一样,看起来有些像霜月姐姐,不过霜月姐姐才不会那么对我。”
“中秋那天,她给你难堪了?”皇上笔墨微顿,抬眸问道。
皇后连忙摇头:“没有,我可是皇后诶,她怎么可能敢让我难堪,我就是觉得她那天怪怪的,像她那种性格的人,我之前不该没有印象的。”
皇上不以为意,继续着手里的画:“宫里的人,大都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从前一副面孔,如今一副面孔,必然是因为所求的东西不一样了,没什么好奇怪的。”
皇后轻轻点头:“也是,毕竟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改变大一点也正常。”
“那她可有和你提过御花园落水的事?”皇后忽的又问。
“没有。”皇上淡声道。
“那哥哥你还发作了庄宝林,可是心疼她了?”皇后揶揄道。
“你怎么知道她落水和庄宝林有关?”皇上随口问道。
“哥哥你无缘无故让庄宝林去伺候笔墨,还罚她,就在你宠幸了梅贵人之后,这还不明显吗?”
皇后笑着反问,没等皇上答,低头又道:“不过我原本以为是她和你说了什么呢。”
皇上微微抬眸,轻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皇后自有一套逻辑,娓娓道来。
“她从前默默无闻,可能是想在宫中安稳度日,却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被人陷害,所以才要发奋图强,拥有权势和宠爱,才好为自己报仇,好好活着啊!”
皇上有些奇怪,看着皇后问道:“你怎么会想这些?”
皇后嘿嘿一笑:“我成日里又没有什么事情做,可不就是胡思乱想吗?”
皇上想起方枝意的话语,又想起梦中的那些思绪,轻声喃喃:“但愿她只是想好好活着吧。”
“什么?”皇后没听清,追问道。
“来,不是好奇我为何待她不一样吗?”皇上将他画好的画,摆放在桌前,拉着皇后过来看。
“这......这是梅贵人?”
皇后看着画上的那位红衣美人,皑皑白雪下冷气似乎要从画中漫出来了,画中的女子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红色纱裙,在红梅绽放的梅林里跳舞,墨色的发丝飞扬,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面是一片死水。
皇上看着画,轻叹道,“我也不知道。”不知是在回答谁。
“但我见过梅贵人在寒香园跳舞,与她跳的是同一支舞。”皇上又回想起梅贵人跳的那支舞蹈,一样,却又不一样。
皇后仰头,凑近问:“什么时候?去年冬天吗?”
“不是,今年秋天。”皇上看着皇后,神思却飘到了寒香园那天,轻声续道,“中秋过后。”
皇后一听,柳眉微蹙,“中秋?那时候梅花还没开吧,她怎么会去那里跳舞?”
皇上眉眼低垂,盯着画上的人,音色有些低沉:“是啊,而且后来我再让她跳舞的时候,她总是避过那支舞,寻了些借口不再跳了。”
皇后垂眸凝思,还没想出个结论来,就听皇上在一旁唤她,语调很轻,有些缥缈。
“仪儿,我见了那支舞以后,就总是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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