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临溪眸色一暗，伸手抚摸上那道刺眼的疤痕，声音仍旧沉稳，方知意听不出他半分情绪：“白皙细腻，自然是极品，唯有这道疤痕是个败笔。”
方知意低头一笑，轻声应和：“我想也是，皇帝若是见了，想来会不喜吧。”
闻言，乔临溪手下力道一时没收住，待他收回手时，白皙的肩头已经印上了一朵红花。
方知意察觉到乔临溪的动作，抬眸看过去，乔临溪却移开了视线，一边收拾着笔墨，一边道：“你想用梅树盖过去？”
方知意微微扬起唇角，垂眸看着乔临溪的动作，轻声回道：“嗯嗯。这对大人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乔临溪淡声道：“嗯。只是不能用这个墨，遇水就晕掉了，过两日再画吧。我让青木去准备千年墨，备好了再给你画。”
方知意垂眸轻笑，低声应了一句：“好。”
事情已了，方知意穿上了衣服，便打算离开，却听乔临溪又开口问道。
“那道疤痕怎么来的？”
方知意转头含笑答道：“大人应该查过，我从前，在方家过的不好。”
乔临溪眸色微沉，默了默，哑声道：“那……你在后来生活的地方，过的好吗？”
方知意微微一笑，垂眸道：“比在方家好，但比起大人这里，其他地方都算不得好。”
尤其是皇宫，那个让她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地方。
那你为何还非得进宫？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缘由？
乔临溪想问，却又知道方知意不会告诉他，话都到了嗓子眼儿，说出口的却是：“今夜适合赏星，我记得你从前一到晚上就喜欢看星星。”
闻言方知意一愣，她其实并不喜欢看星星，星星一明一暗，不断闪烁着，就像是接触不灵的电灯一样，总是在黑暗和光明之间来回跳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彻底熄灭了。
她讨厌所有不稳定，不能长久存在的东西。
但他总是不在，她的目光除了天空之外，也不知该放在何处。
“走吧，今夜我与你一起。”
方知意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和乔临溪上了梦仙居那棵梧桐树的树屋了，在这种情形下，她居然还会抽空想，得亏国师不在，不然肯定要说他们鸠占鹊巢，然后再吹捧一下他这树屋果然是绝佳的观星圣地。
“这里高，离星星更近一些，宫里的观星楼是京中最好的地方，那里最适合看星星。”
今夜的乔临溪，话似乎格外多了一些。
“你看那颗星星，它叫角木蛟，是我的命星。”乔临溪的语调慵懒，眸色却沉。
命星。
古人似乎是有这种说法，就像皇帝的紫微星。
方知意顺着乔临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被一点红光吸引了视线。
她好奇的问：“大人，它旁边的一颗星星，为什么在泛红光啊？”
而且这个红光，好眼熟，方知意总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什么？
乔临溪闻言立刻看过去，只见角木蛟旁那颗暗淡了三年的星，在此刻突然又闪起了红光，而且比三年前更亮，更逼近那颗角木星。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他刚刚看的时候，都还没有，乔临溪凝眸沉思……
尘子第一次看见这颗星闪烁的时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将她带回府里的那天。
尘子第二次看见这颗星闪烁的时候，是方知意神魂归体，彻底清醒的那一天。
如今，这颗星第三次闪烁，是方知意决意要进宫的晚上。
片刻后，他突然转头，眸色沉沉的盯着身旁一脸莫名的看着他的方知意。
难道......
“大人？大人......怎么了吗？”方知意不知道乔临溪为何突然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那样陌生的打量，她已经好久没有在他的眼里见到过了。
乔临溪将发散的思绪一一收回，回想起方知意问他的话，笑了一下，才解释道：“星象变幻，不是能用常理说清楚的，可能又出了什么奇闻轶事了吧，不重要。”
不重要吗？
方知意回想起，她上一次死了之后，在天空中见到的那道闪烁的红光，好像也是这个方位，这颗星星，然后她就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体里。
既然角木星是乔临溪的命星，那么那颗红色的星星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刚刚的神情那么古怪，他到底瞒着她什么呢？
方知意回头，仰望星空，盯着那颗仍旧不断闪烁的星星，在心底问道：而那颗星星，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还有那么多的疑问，但是那些疑问从乔临溪这里注定得不到解答了。
还有半个月就是大选了，三天后，方知意从相府离开，搬去了礼部员外郎方天郎的家中，这是乔临溪早早就为她安排好的清白身世。
离开的时候，只有灵芝跟着她，方知意什么都没带，就连衣裙都是方家送来的，雪青色的宁绸，上面绣着简单的蝴蝶和云纹，端庄典雅，与她平日里的穿着有些不一样。
踏出相府的那刻，方知意没有回头，只是伸手轻轻抚上了右肩，那里有一支红梅正在静静绽放，是她唯一带走的东西。
方知意在方家的一切都好。方家的人口简单，只有方天朗和沈玉珍夫妻两人，膝下有一双儿女，大的十三岁，小的七岁。
他们之前真的有一个和方知意年岁相当的女儿，不过体弱多病，幼年去了，这件事没有声张，就连两个小孩子都以为方知意就是他们的嫡亲长姐，待她十分亲近。只有夫妻两人对着方知意的时候态度会恭敬一些，却也是关照有加。
就这样，方知意在方府度过了她最后半个月的宁静时光。
方知意入宫选秀的那天，在乔临溪的暗箱操作之下，她毫无疑问的成功留了下来。第二天，她就随着一群秀女去了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
只见皇后本来温和端庄的神情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瞬间有了裂缝，她眉头微蹙，一双水眸里看不出喜怒，满是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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