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看了琉璃一眼，她便也跟着退了出去，一时间偌大的殿中，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德妃直勾勾的看着方知意，道：“你叫方知意，礼部员外郎方天朗的女儿？”
方知意看着眼前这个和她记忆里大不相同的女人，轻轻点头：“是。”
“你小时候，我曾见过你。”她还是这么直接。
方知意懂得她的意思，但她不该懂的，于是轻轻摇头：“娘娘的意思，知意听不懂。”
德妃挑眉打量着方知意，感慨道：“你那时候，确实听不懂话。没想到你还有今天的模样。”
“你进宫的目的是什么，我不在意，”德妃轻笑了一声，忽的凑近了她，低声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想报仇的话，我会帮你。”
方知意垂眸，没有动作，也不言语，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般呆愣。
德妃也不是非要她一个回答，自顾自的道：“你是他唯一的妹妹，我不会害你，但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希望你能擦亮眼睛看清楚，但凡是爱上他的女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说着，德妃将手腕上的金珠手串取了下来，放在手心，一边说着，一边往方知意的面前递了过去：“这串金珠里面灌满了白凉粉，女子久戴，不易有孕。你既事事都清楚，想必不会愿意怀上他的孩子吧。”
没想到德妃会将这珠串里的秘密这样轻易的告诉她，方知意骤然抬眸，对上德妃笃定的视线。
她就知道后宫里的孩子接二连三的滑胎，德妃的手上绝对不干净，怪不得她给得宠的妃子都送了珠串，想必里面都塞了这所谓的白凉粉。
她就说，德妃这样的性子，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入了皇上的后宫，原来，她才是来为沈听澜报仇的。
只是罪魁祸首是皇上，这后宫的女子何其无辜，未出世的孩子又何其无辜......不过如今她自身都难保，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别人了。
方知意垂眸接过那串金珠，稳稳的戴上了，一边低声道：“多谢娘娘提醒，今日的话，知意铭记于心。”
方知意进宫两月有余了，皇上却再没来看过她，宫里的流言蜚语如海浪一般朝方知意涌了过来，但她半分不曾在意，倒是将灵芝气得不行，将千字文翻来覆去的抄了好几遍，才顺了气儿。
方知意这张脸是她的优势，同时也是她的劣势。皇上生性多疑，既顺了她的意封了她美人，又防备着她，想看她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她便什么也不做，只安心做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每日读书写字，弹琴作画，倒也好不快活。
敬怡轩的林美人没了。
那是建元六年的冬天，第一场雪落下以后，消息传来的时候，方知意正在寒香园赏梅。
他们说得对，寒香园的梅花，开得比相府的热烈多了。它们不知吸了多少美人的鲜血，颜色才会开得这样艳，香味才会这样凌冽，寒气逼人，方知意站在这一方天地里，只觉得遍体生寒。
晚上，皇上就来了景阳宫，他的脸色算不上好，想来是因为林美人去世这件事脱离了他的掌控，让他内心十分不爽。
方知意在一旁坐着，她摸不清皇上的心思，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在一旁静静的发呆。
直到皇上突然伸手拉了她过去，抬手托住了她得下巴，手上微微用力，方知意就对上了那双如墨黑眸。
“是朕错了吗？”
方知意听见眼前的男人低声喃喃，向来清醒锐利的眼睛竟然也迷茫了片刻。
方知意微微睁大了眼睛，眼里的迷惑三分真，七分假。
“皇上？”
“罢了。”只听皇上轻嘲一声，伸手将方知意揽在了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将整个人的力气都放了上来。
方知意犹豫了一下，伸手回抱了他。
皇上轻叹了一声，疲惫道：“皇后近来心情不好，你有空多去坤宁宫看看她。”
“是。”方知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皇上的心情也不好，是因为林美人吗？”
方知意清晰的感觉到皇上僵硬了一瞬，才答非所问道：“你可知道你同她生得很像？”
方知意没想到他会直接问，愣了一下，轻声回道：”知道。”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宫里都是怎么传的？”
方知意思考了片刻，才道：“只是说臣妾同林美人生的像，臣妾能得皇上宠幸是沾了林美人的光。还说……臣妾的封号‘盈’是林美人的小字。”
“你以为呢？”
方知意摇头：“臣妾不知，也不敢去猜测皇上的想法。”
皇上沉默了片刻，突然道：“你同她一点都不像。”
方知意一愣，没等她说话，皇上冷哼了一声，又道：“同她生得像在我这里也不是什么加分项。”
方知意刚欲张口，皇上又轻声道：“罢了，她人既然已经去了，往事便都放了吧。”
方知意不知该说点什么，只抬手轻抚了两下皇上的背。然后便是长久的安静，烛火摇曳，空气里梅花和龙涎香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感。
方知意从没想过她和皇上也会有这样温情的时候。
“盈盈确实是她的小字。”皇上突然又道。
方知意一愣，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只见皇上从她怀里起身，抬眸对上她的视线，认真道：“你重新为自己选一个封号吧。”
“臣妾自己选吗？”方知意的神情惊讶，轻声反问。
皇上点头：“嗯，可有什么喜欢的字？”
方知意垂眸思索片刻，看向她刚写下的那幅字，轻声回道：“云自无心水自闲，臣妾觉得，云就很好。”
“云自无心水自闲。”只听皇上低声重复了一遍，拍板道，“好，就用这个云字。”
第二日，与封号一起下来的，还有晋升位分的圣旨。
云婕妤。
方知意看着桌上的那道圣旨，忍不住发问：“小五，你说皇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怎么看也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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