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说的是，各位今晚受惊了，尤其是王侍郎，回去好好休整，明天还有一场恶战要打。”
“殿下放心，我等已经竭尽全力。”
几位大臣行过礼后就散了，林玦也朝自己的厢房走去，背影看起来十分平常。
顾安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没往他住的主卧去，而是脚步一转，沿着整个院子周边的院墙缓步慢行。
约摸绕了小半个院墙，隐隐约约看到有人正在翻墙，顾安立刻加快脚步追过去，十分笃定地喊出了那个称呼。
“哥哥。”
墙头上的人晃了一下，一张白的透明的脸缓缓转过来，琉璃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异常黯淡，似乎一丁点光线都照不进去。
顾安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带着不祥的气息。
他加快速度来到墙根下，仰头道：“哥哥要亲自去抓那些做人肉生意的人吗？”
林玦抿了抿唇，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良久，他启唇：“顾安，不要拦我，求你。”
简单的“求你”两个字，让顾安酝酿许久的挽留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顾安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妥协地苦笑：“我可以答应你哥哥，但是你也答应我，天亮之前回到这里，好吗？”
林玦没有回答，他转身跳回到墙这边，用力抱了一下顾安，而后转身，起跳，眨眼间消失在了墙壁的另一端。
顾安有些发怔地看着空荡荡的墙头，摁了摁今晚填满不安的心脏，在墙根下静静站了很久，久到身子都被冷风吹僵了，才终于确定林玦不会回来，亦步亦趋地朝主屋走去。
林玦离开院落后，径直找去了岸边的房屋，果不其然很快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顺着摸过去，很轻易就找到了玄字暗卫们，他们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两个人的衣领，有的人还算干净，以一种不适宜的安详任由摆弄，而有的却已经成了血人，几乎看出来还是不是活着。
就连暗卫自己身上都隐约可见血迹。
林玦被那大片大片的红色刺激的眼皮直跳，他艰难地发出声音，“你们动手了？”
几个暗卫面面相觑，和林玦最熟的玄七开口解释，“这些人都疯的可怕，看到我们来抓人不仅不跑，还抢着时间割肉，割完了就一窝蜂往外跑，要不是我们人手足够，恐怕真会有人跑了，过程难免动了武力。”
“不过被抓之后这些人倒是挺老实的，都不挣扎。”
“不跑？不挣扎？”林玦出神地喃喃着，“为什么不呢？”
玄七被问住了，想了想干脆抬起一只手上的男人，冷着脸问道：“你来说说，你们为什么都不跑？敢说一句假话，我现在就宰了你。”
一直安静的仿佛已经死了的男人眼里终于浮现出应该有的惊慌，不用人催就哆嗦着解释道：“反正被抓了也不会立刻死，不被抓也不一定能活多久。那还不如拼着一口气，要是能抢到肉就能多活几天，要是抢不到进了牢里，兴许还能吃上几口粮食，就是死，也比活活饿死来的痛快。”
玄七听完忍不住咂舌，“那你们想的倒是挺开。”
男人憨笑两声，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指，他似乎真的以为这是夸赞，并真的以此为傲。
玄七于是也说不出来话了，他眼神复杂的看着男人，忽然有些理解林玦之前为什么会下不去手了。
他们这样的人，或者说，手上沾过血的人，从来不会怕杀人，更不怕杀恶人，但当他们杀的人只是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作恶的人呢？
如果不是这一场水灾，这些人应该仍然过着贫穷但普通的日子，永远也不会和杀人这两个字扯在一起，甚至如果不是摊上这样一群贪官，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们杀人，不是因为恶念，不是因为贪婪，只是为了生存。
他们被另一群人逼着从人变成鬼。
哪怕是玄七这样以杀人为目的培养的暗卫，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都尚有一瞬间的动摇，更何况一个受过文化熏陶，经历过现代文明社会的人。
林玦感觉胸口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的窒息，他茫然地不停回放着男人轻松说出口的那些话，穿越后重塑的世界观随着一点点崩塌，暴露出藏在其后，实际上从未消失过的世界。
玄七叫了林玦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担心的想要拍拍他肩膀，刚抬起手，不远处忽然传来威胁的呼喊。
所有人本能的看过去，只见一个瘦小的男人抱着一块还在滴血的肉跑的飞快，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暗卫服饰的男人。
男人仗着熟知地形，在巷子里钻来钻去，竟然隐隐有要甩掉暗卫的迹象。
玄七皱眉要过去帮忙，却没想到林玦比他更快。
他只觉得腰间忽然一轻，低头一看才发现腰上的匕首不见了，再抬头时，林玦已经如同射出的箭矢一样冲出去，以一种非人的速度来到男人身侧，手腕一转，一线寒光在夜色中异常显眼，银蛇一般灵活地钻进男人心窝。
男人两眼睁大，脸上的喜悦就这样凝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整个人向前扑倒，抽搐两下，彻底没了声息。
匆匆追上的暗卫看到这一幕惊呆了，看看死的不能再死的男人，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林玦，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办砸了差事。
玄七也为林玦的悍然出手而震惊，他拖着手里的男人过去，张口结舌道：“你，你怎么……不是，但是，不是说要集中处理吗？”
林玦眼中波澜不惊，仿佛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他面无表情地拔出匕首，看着刀刃上的鲜血缓缓说了三个字。
“我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玄七又听不懂了。
“我错在以为这个世界真的是和平的，我错在认为这些人真的是无辜的，我错在心软，如果我没有心软，当场杀了那个屠夫，这些人就会受到震慑，那么那些更加无辜的人就不会因为他们惨死。”
林玦目光深沉，一字一顿，字字刻骨，说给别人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从现在开始，所有胆敢参与人肉贩卖的人，抓到后一律当场斩立决，若有人为他求情，一并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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