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冲出空白当铺的瞬间,空间如同被无形之手粗暴撕扯重组。
灰败的虚无褪尽,焚城那标志性的赭红天穹骤然压下。地底渗出的记忆能量将云层浸染成熔铁般的橘紫色。脚下,粗糙的火山岩地面烙着灼人的温度,缝隙里填满焦黑的灰烬——她已身处火焰广场边缘,距那焚城核心仅半里之遥。
空气浓稠得化不开,硫磺的刺鼻与焚烧记忆碎片特有的、如同焦糖烤糊般的焦甜气息交织弥漫。广场中央,那永不熄灭的篝火巍然矗立。它由成千上万块记忆晶板堆叠而成,燃烧时发出密集而诡异的“滋滋”声。金灰两色的烟雾袅袅升腾,在高空凝成焚城那令人敬畏的图腾:一团包裹着冰冷独眼的烈焰——“以火净世,以眼监察”。
苏夜指尖残留着记忆锚点微弱的蓝光余温,与广场的炽热格格不入。她摊开手掌,掌心空无一物,然而“无”的话语,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她的意识深处:“交易链条的终点是顾老狗的记忆银行,起点是你父亲的密室。”
碎忆刀被她死死攥紧。刀身嗡鸣,纯白光芒因主人翻腾的心绪而剧烈明灭。刀锋上,“空壳”指骨残留的阴冷气息丝丝缕缕渗出,此刻却与篝火灼浪猛烈交缠,仿佛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体内角力——一股是焚城灌输的“净化即正义”的信条,另一股则是“无”揭示的、裹挟着血腥的“真相”。
“少主。”身后传来低沉的呼唤。
苏夜骤然转身,碎忆刀在篝火映照下划出一道凌厉冷弧,刀尖精准悬停于来者咽喉。焚城护卫队长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左胸火焰徽记上。一道被污染记忆灼烧的狰狞疤痕,自眉骨斜贯至下颌。他暗红皮甲上的金线火焰纹路在火光中跳动,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扫过苏夜微颤的指尖与刀身不稳的辉光:“您方才去了何处?城主在书房等候,言有要事相商。”
苏夜收刀的动作微微一滞。父亲的书房。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她强撑的镇定。紫檀书架间烫金典籍(内藏监视密报),高悬的“焚尽虚妄”匾额(其后暗藏密室机关),梨花木书桌后父亲温和叩指的笑意(眼底深潭般难测的幽暗)——景象清晰得令人窒息。
“知道了。”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干涩。转身走向焚城深处,碎忆刀鞘规律地撞击着腿侧,如同为她迈向真相的脚步敲打着节拍。
穿越火焰广场时,她刻意放缓了步伐。广场边缘,那块刻着焚城铁律的黑色巨碑森然矗立:“遗忘即救赎,焚烧即新生。”碑石缝隙里,无数细小的记忆碎片被火光映照,如同密密麻麻窥视的眼。苏夜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一块碎片——七岁的自己,被父亲抱在怀中,站在同一块石碑前。父亲的声音犹在耳边:“妈妈去了没有痛苦的地方,她的记忆已被火焰净化。”
那时的她,深信不疑。
城主府近在眼前。苏夜避开巡弋的护卫,熟稔地潜入后花园密道,绕至书房后墙。一扇积满厚灰的隐蔽气窗,是她幼时捉迷藏的秘径。木格上几个细小的指印,是她无数次窥探童年的印记。
她屏息凝神,透过木格望去。父亲果然在书房内,背对着她立于书架前。他手中托着一个黑色记忆容器——容器表面镌刻的火焰图腾,与她从“无”处见到的走私标记,分毫不差!他手指在容器上轻柔地摩挲,那姿态不似在处理“污染记忆”,倒像是在抚慰一件稀世珍宝。
猝然,父亲转身,目光如炬,精准地刺向气窗的方向!苏夜猛地缩回身子,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粗糙的石墙,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书房门开启的声音清晰传来,父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踏在她的神经之上。
“夜儿,进来吧。”父亲的声音依旧温和,却让苏夜周身掠过一阵刺骨的寒意,“我知道你在外面。”
苏夜五指收拢,死死握住碎忆刀柄。刀柄传来的坚实触感,稍稍平复了她脑中翻江倒海的混乱。她知道,推开这扇门,便是踏过了一道无形的界碑——如同广场上那焚尽的晶板,过往的认知,再难拼凑回原样。
她深深吸了口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书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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