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那句压抑着惊骇的警告，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它们……在看我们！”
众人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四周。
随即，一股比刚才目睹张伟惨死时，更加深沉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脊椎骨缝里疯狂地冒了出来。
是真的！
墙上那些画作里，上百双属于不同时代、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眼睛，真的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律的方式，悄然转动着。
它们的动作很轻微，轻微到如果不仔细观察，甚至会以为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但那份被无数道冰冷视线同时锁定的感觉，却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致命。
就好像，整个美术馆，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而他们这七个活人，则变成了被关进斗兽场，供人观赏的猎物。
“啊——！”
那个之前就精神紧绷的女孩，终于彻底崩溃了，她捂着眼睛，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转身就想往回跑。
“别乱跑！”
高强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你想把所有画都看一遍吗！”
女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在高强的禁锢下发出呜呜的哭声，显然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美术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猎场。
而“视线”，就是猎杀的武器。
众人再也不敢待在长廊的中央，那里是视线的交叉点，没有任何遮蔽。
他们只能像一群受惊的壁虎，紧紧地贴着唯一一面没有挂画的承重墙，或者狼狈地躲在粗大的古典立柱后面，利用视线的死角，一点点地向前挪动。
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每一个人，都死死地低着头，将目光锁定在自己脚下三寸的地面上，不敢有丝毫的抬升。
精神上的压力，远比之前在人防工事里躲避“声骸”时要大得多。
“声骸”的攻击虽然致命，但至少还有迹象可循，有声音作为预警。
而现在，危险是无声的，是无形的，是无处不在的。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一次不经意的抬头，一个无意识的转身，而将自己的脸，暴露在某一幅画的“视线”范围之内。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雷区里跳舞，每一步都可能是生命的终点。
“我受不了了……它们在看我……一直在看我……”
团队里，精神最脆弱的孙萌第一个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她蜷缩在一根立柱的阴影里，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不住地发抖，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的情绪，像瘟疫一样，开始影响整个团队的士气。
就连高强这样意志坚定的退伍军人，此刻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浸湿。
他能面对真刀真枪的敌人，却对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诡异力量，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
“不能停在这里。”
梁辰的声音打破了这压抑的死寂。
他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
“广播里说，目标在三楼。我们必须移动，必须找到线索，否则天亮了，我们一样是死。”
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濒临崩溃的众人勉强找回了一丝理智。
是的，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我走前面。”高强深吸一口气，主动站了出来，“我个子大，能挡住一些。你们跟在我后面，注意两边。”
计划很简单，也很无奈。
他们只能利用高强宽阔的后背，来作为临时的“盾牌”，遮挡住来自正前方的视线。
至于两侧……只能自求多福。
队伍重新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而诡异的姿态，沿着墙根向前移动。
高强走在最前面，像一只笨拙的螃蟹，身体紧贴着墙壁横向移动，眼睛死死盯着地面。
梁辰和陈东紧随其后，负责警戒两侧。
而剩下的三个新人，则被夹在中间。
在经过一条连接着另一个展厅的狭窄通道时，麻烦出现了。
这条通道的两侧墙壁，都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尺寸肖像画。
这意味着，无论他们怎么走，都必然会有一侧的身体，暴露在那些画作的“视线”之下。
“妈的！”高强低声咒骂了一句，他看了一眼左边墙上的一幅画，那是一个眼神阴郁的小男孩。
为了躲避它，高强的后背，不可避免地，几乎是擦着右侧墙壁上的一幅画挤了过去。
那是一幅不起眼的、画着一个无名老妇人的小画。
就在后背的衣服与冰冷的画框接触的一瞬间，高强感觉一股刺骨的冰凉，猛地从接触点透了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他并没有回头，更没有与那幅画对视，所以也并未太在意。
他只当是这鬼地方阴气太重。
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这条死亡通道后，众人惊喜地发现，通道的尽头，是一间没有挂任何画作的杂物室。
这里似乎是美术馆存放清洁工具和废旧画框的地方，虽然脏乱，却成了眼下唯一能让人喘息的“安全屋”。
七个人鱼贯而入，在关上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软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的感觉，终于暂时消失了。
“我……我后背怎么这么痒……”
高强一边喘息，一边难受地扭动着身体，伸手去挠自己的后背。
“怎么了？”梁辰立刻警觉地问道。
“不知道，就刚才被那画蹭了一下之后，就一直又冰又痒的。”高强皱着眉，费力地脱下了自己厚重的外套。
他转过身，想让梁辰帮他看看是不是起了什么疹子。
然而，梁辰的目光，却死死地定格在了高强背部的t恤上。
那里，并没有任何皮疹。
但在他刚才被画框蹭到的位置，多了一块大约巴掌大小的、仿佛油彩未干的污渍。
那污渍的颜色，是诡异的暗红色，混杂着一丝不祥的漆黑。
而污渍的形状……
梁辰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污渍的形状，正是一只轮廓清晰的、充满了怨毒的眼睛！
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击穿了他的大脑。
难道，“对视”，并不是唯一的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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