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内部，温暖的气流驱散了残留的寒意。
螺旋桨巨大的轰鸣声，成了世界上唯一的背景音。
吴邪握着那台黑色的卫星电话。
塔木陀。
西域。
蛇沼鬼城。
霍仙姑给出的三个词，在他思绪里反复横跳。
窗外，雄伟的雪山正在飞速远去，最终化为一个白色的斑点。
那里埋葬了他的三叔，也埋葬了他过去的一部分人生。
王胖子已经彻底缓过劲来，他凑到解家的伙计旁边，拍着对方的肩膀。
“兄弟，先不聊别的，你们这儿的食堂，主打一个管饱吗？”
“胖爷我感觉我的胃里都能跑马拉松了，晚上必须给我上点硬核狠菜！”
解家的伙计显然提前受过叮嘱，对王胖子保持着恭敬。
“王先生放心，九爷都安排好了，保证让您满意。”
“那就好，那就好。”
王胖子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搓着手，脸上写满了对碳水炸弹的期待。
张起灵独自坐在角落，闭着眼睛，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吴邪看了看已经开始盘算晚上吃什么的王胖子，又看了看沉默的张起灵，最后把视线投向了林渊。
林渊靠着舱壁，正看着窗外飞速流转的云层，侧脸的线条在机舱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很安静。
安静得不像是一个刚刚凭一口气逼退万千尸蹩的非人存在。
吴邪捏紧了手里的U盘，那里面是阿宁留下的、关于汪家的数据。
他的人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快进键，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谁都别想中途下车。
直升机飞行了大约一个小时，在一处位于山林深处的隐秘庄园前降落。
这里是解家在东北的一处秘密据点，外面看起来普通，内部却戒备森严，设施齐全。
舱门打开，专业的医疗人员早已等候多时。
他们迅速将担架上的陈皮阿四接了过去，送往医疗室进行抢救。
“小三爷，九爷已经安排好了房间，请各位先去休息。”
解家的伙计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
王胖子早就等不及了，他一把揽过伙计的肩膀。
“兄弟，房间什么的都是小事，先带我去厨房，不，餐厅！”
“再不吃饭，我感觉我就要进化了！”
解家的人员面带微笑，引着王胖子朝庄园深处走去。
张起灵没有跟去，他在庭院里站定，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然后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他从背包里拿出那把陪伴他多年的黑金古刀。
一块干净的布，一瓶特制的油。
他开始擦拭他的刀。
动作缓慢，专注，有条不紊。
每一次擦拭，都是一次对过往的格式化。
明亮的刀身，倒映出他毫无波澜的脸。
天宫里的经历，万奴王的苏醒，青铜门后的秘密，林渊展现出的非人力量。
这一切，都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擦拭中，沉淀，消化。
吴邪没有去打扰他。
他被安排进了一间宽敞的套房，房间里暖气很足。
他没有开灯，慢慢地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
窗外，是庄园的后山，同样覆盖着皑皑白雪。
他将那枚U盘和霍仙姑的卫星电话放在桌上。
然后，他又从怀里取出了阿宁父亲的那本笔记。
三样东西，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们代表着不同的线索，不同的牺牲，却都指向同一个地方。
塔木陀。
吴邪坐了下来，将脸埋在手掌里。
三叔在门后诀别时的脸，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回家了……”
林渊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邪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去。
管他什么龙潭虎穴，这一趟，他非去不可。
……
林渊没有进入庄园的任何一间房。
他从直升机上下来后，便径直走向了庄园后方的一座小山。
山路陡峭，积雪很深。
他走在上面，却如履平地。
风雪比山下更大，卷起雪粒，打在人脸上，如同刀割。
林渊一步步登上了山顶。
他站在悬崖边，俯瞰着下方白茫茫的一片。
刺骨的寒风，吹动着他的衣角和发梢，却无法让他产生丝毫感觉。
【琉璃玉身】早已让他隔绝了外界的物理影响。
他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不再有颜色，不再有形状。
只有无数信息的洪流，在天地间交织、奔涌。
而在他的精神核心，一段更加深邃、庞大的信息，正在被反复“读取”和“解析”。
那是他吞噬“人造神核”后，获得的最核心的部分。
属于那个“恶神”的，最古老的记忆碎片。
信息流断断续续，充满了晦涩难懂的古老音节。
但林渊的神性思维，可以轻易地跨越语言的障碍，直抵其最根本的含义。
“……钥匙……已被污染……”
“……饕餮……血脉……”
“……激活……信标……坐标偏离……”
“……等待……最终的……回归……”
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被高速重组、排列、推演。
一个真相逐渐清晰。
原来，所谓的“终极”，不过是更高级文明随手丢下的一个路标；所谓的长生，不过是看守路标的保安福利。
万奴王，是守护者。
青铜门，是信标。
一个用来定位的宇宙灯塔。
而激活“信标”，开启回归之路的，则是一把名为“饕餮”的血脉钥匙。
汪家，不过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偶然窥见了这套机制一角的幸运儿，却妄图通过拙劣的山寨技术，去窃取这不属于他们的力量。
理解了这一切。
林渊的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
那是一个捕食者，在看穿了猎物所有复杂的伪装后，所露出的、对于享用的纯粹期待。
云顶天宫的结束，不是终点。
这场名为“回归”的宇宙级饕餮盛宴，才刚刚上了个开胃凉菜。
就在这个认知清晰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洞感，从他生命本质的最深处，猛地涌了上来。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的“饥饿”。
就像一个氪金玩家，刚解锁了新版本，系统却提示他余额严重不足。
他的血脉，在他接触到这更高层次的“秘密”之后，再次发生了未知的“升级”。
林渊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此时此刻看不到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
只剩下对能量最极致的贪婪与渴望。
他的视线，越过了层层山峦，越过了风雪。
没有依靠地图，也没有依靠任何仪器。
他只是凭借着血脉升级后，那变得无比敏锐的直觉，遥遥“看”向了西北方向。
在那里。
他“闻”到了下一个“信标”散发出的、微弱却诱人的气息。
蛇沼鬼城。
西王母宫。
嗯，下一顿饭的饭票，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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